杭训虞擡手弯了弯手指,示意学生可以走了。等学生带上了门他才一步步後退走回讲台,扶上新麦克风试了声音,然後说道:“行了,上课吧。”
黎行鹿觉得自己好像喝酒了,浑身都烫得吓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了,也把黎行斯的嘱咐全忘了。
于是,当杭训虞点了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没应。
杭训虞又点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他才噌一下站起来,前边给杭训虞搞得不自信了,後边又给杭训虞吓了一跳。
“你是叫黎行斯是吧?”
“老师我是。”
杭训虞点了点头,一手拿起杯子一手指了指黑板。而後,整个教室就是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你……”杭训虞看黎行鹿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不是吧,小同学,我的课,你坐在第一排你都能走神?”
黎行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在他局促万分的时候,杭训虞又走了下来,走到他跟前,翻开了黎行鹿面前的书,看见最新的笔记那里突然笑了一下,无奈地摆手说:“好了,你坐下吧,後边好好听,後边还点你。”
黎行鹿下意识地把杭训虞刚刚翻开的那一页又看了一遍,只看见黎行斯在上边写着“4月11日,我哥答应给我买车”。
没有笔记。
黎行鹿:“……”
杭训虞再重新开始讲课之前又提醒了黎行鹿一遍:“你好好听啊,我这节课真的还点你。”
黎行鹿记住了,也强迫自己认真听,但听课这个东西真的不是想好好听就好好听的,杭训虞虽然只是在讲甲骨文基础,但这门学科抽象得很,也不是黎行鹿这个动机不纯的家夥能0基础能听懂的。
一节课,杭训虞点了黎行鹿八次,前三次还点名字呢,後五次就直接擡手点了。但每一次的结果都以黎行鹿的沉默划上句号。杭训虞尝试着引导黎行鹿去找正确答案,但都无果。
在最後一次黎行鹿用懵懂天真且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发出疑惑的“啊?”的时候,杭训虞笑了。
他步子往後一退,双手往讲台上一撑,低着头笑着,笑声透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教室。黎行鹿的脸红成了番茄,也想起了一句话: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是会笑得。
“同学。”杭训虞问道,“你是怎麽考上我们学校的?你的录取通知书上是我的名儿吗?”
“啊?”黎行鹿再一次迷茫,他真的去想黎行斯的录取通知书上是谁的名字,最後没想起来,只能试探性地点头说,“是?”
教室的笑声又想起来了,杭训虞却忍住了,说了声安静,然後又一次摆手让杭训虞坐下了。下课前,杭训虞说道:“同学们,虽然我这是门选修,但还是希望大家能认真来感受一下我这门可能有点抽象的学科,挺有意思的,没意思我也不能研究十五六年是吧?”
下课铃响了,黎行鹿想跑,杭训虞却比他的动作更迅速,大步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知道这堂课我为什麽一直点你吗?”
黎行鹿梗着脖子:“因,因为我上一个没答上来?”
咚。
是杭训虞敲了一下黎行鹿的脑袋。
“有一部分原因,主要是——”杭训虞弯下腰,去看埋着的脸,“你怎麽老看我?我有点毛病,只要有人跟我对视我就想点他。”
杭训虞靠的不算近,但黎行鹿总感觉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香气正好打在自己脸上。
于是,黎行鹿就流了鼻血。
“不儿。”杭训虞都被吓到了,把黎行鹿的脑袋往後一掰,说道,“你怎麽还流鼻血了?是有什麽旧病吗?我带你去校医院看看。”
被杭训虞的手心碰到了额头,黎行鹿的内里彻底炸了,哪里管什麽鼻血,他拔腿就跑,冲撞了不少人,最後跑到了停车场,躲上了他的跑车上。透过後视镜,他看见自己活像一个经过了长途且暴力的运输的熟透了的西红柿。
通红且流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