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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公平（第1页）

流华宫中。

庄云舒虔诚地跪在佛像前，闭着眼心中默默念着佛经，身后是蔷儿按着节奏与她一样诚恳地对着佛像一下一下轻敲木鱼。

木鱼声戛然而止，庄云舒睁开眼，柔声问道：“怎么了？”

背后没有人说话，她转头，看见了背光站在门口处的谢瑾。

“臣妾参加陛下。”

“爱妃平身吧。”谢瑾微笑着点头，从庄云舒的身边略过走到里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陛下今日来可是有事？”

“就不能是朕想来看看你？”

“前些日子臣妾生辰的时候陛下刚来过。”庄云舒低着头语气温柔却不怯懦道。

这些年来庄云舒一直都是这样淡漠的态度，眼下见她这样不冷不热的，谢瑾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收起了略带玩笑的语气，默默换做平日里肃穆的声线：“朕今日来的确是有事想同你商议。”

“是与岐儿的婚事有关吗？”庄云舒上前坐下柔声问道，“陛下可是已经有了为岐儿指婚的人选？”

“人选倒是有，朕只是怕爱妃你或许不会同意。”

“怎么会呢？只要是好人家的姑娘，哪怕身份低微一些也无碍，只要两个孩子成婚之后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怎样臣妾都觉得好。”

“那姑娘身份倒是不低，人也是极好的。”

“不知陛下为岐儿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说起来也算是你昔日的旧友，”谢瑾缓缓开口说道，“朕为岐儿挑中的，是程航家的侄女。”

“陛下！”庄云舒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忽而发现自己的反应似乎大得过了头，忙又故作镇静道，“那日在臣妾的生辰宴上，陛下说过会再多考虑此事的。”

“朕的确答应过岐儿的婚事会尊重你的意思，眼下这不也是在同你商议吗。”

“臣妾不同意。”

“爱妃也别急着拒绝，朕决心将程家的姑娘指给岐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谢瑾轻声说，“前日汐儿和淳儿姐妹俩见着春日里天气好，特意邀请了京城之中众位未曾婚配的世家子弟和姑娘一同小聚，程家的姑娘和岐儿皆在受邀之列。昨日程航入宫见朕，是他亲口告诉朕，程家的姑娘对岐儿心有好感，岐儿对程家姑娘也是极体贴入微的，若是抛开他二人的身份，朕只作为岐儿的父亲，倒是真的很想让他迎娶程家姑娘这般敢爱敢恨真性情的女子。”

“可是陛下，不论是岐儿的身份，还是程家姑娘相府千金的身份都是他们丢弃不了的。”

“所以朕想了一个两全之法，想问问爱妃的意思。”

“臣妾愿闻其详。”

谢瑾笑着点了点头：“其实说到底，爱妃与朕所担心的是同一件事情，岐儿毕竟是皇子，若是娶了右相府家的千金难免让人将他牵扯进争夺皇位的斗争之中。朕知道岐儿一定不会有此野心，也知道爱妃一心只盼着岐儿能够平安喜乐，从不祈求他一生追逐权利。既然如此，若是朕在他与程家姑娘大婚的时候为岐儿挑选一块封地，成婚之后岐儿便是亲王，便也不会再有人将他与夺嫡之事牵扯起来。只是如此的话，日后岐儿便多半没了继承皇位的可能，爱妃可会不甘心？”

“陛下知道的，臣妾一向不愿岐儿牵扯进权利斗争之中，若是陛下此举当真能让岐儿从权利的漩涡中干净地抽身出来，臣妾自然是愿意的。”

“爱妃可会觉得朕如此对岐儿太不公平？”

“世间公平之事本就不多，更何况陛下做事自当兼顾各方权衡利弊，只要是陛下认定的事情，臣妾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朕与程航说起此事的时候，他似乎颇有些着急，”谢瑾说道，“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是为了他的侄女打抱不平，而是想着朕如此行事，对岐儿难免不公。”

“右相大抵是担心岐儿心中会因此事忿忿不平，不过陛下放心，臣妾以性命担保，岐儿绝非贪图权贵之人，断然不会因为此等小事伤了陛下与岐儿之间的父子情分。”

“其实从你入宫开始，朕便一直觉得从未真正看透过你。”

庄云舒只淡淡一笑道：“陛下何出此言？”

“你与惠妃本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妹，性子却像是天差地别一般，”谢瑾沉声道，“惠妃性子急，办事也更张扬毛躁，她心中想的是什么明摆着写在脸上，而你却与她截然相反。朕时常在想，你为何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起初我以为你对朕冷淡是因为原本不想入宫所致，可这么多年，朕却从未见过你对何事上心过，哪怕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你似乎也鲜少对他发自内心笑过。”

“陛下想多了，臣妾并非是难以捉摸，只是自幼性子寡淡，不爱说话罢了。”

“其实在你入王府之前，朕曾经见过你，那时候你笑起来的样子朕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后来你与惠妃一道入王府，朕心中欢喜极了，可却再没见过你的笑脸，朕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庄云舒愣了一下，继而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说到底是臣妾自身的问题，陛下这些年并未因此厌恶臣妾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更多的，还请陛下恕臣妾不愿多说。”

“其实最初朕对你的确颇有好感，不过你入王府之后朕才明白，朕当初并不了解你，在你不认识朕的情况之下将你落在这小小的地方，是朕委屈了你。”

“臣妾从未觉得在陛下身边是种委屈，”庄云舒说道，“相反这些年陛下对臣妾母子格外关照，也正因为臣妾在宫中，才能有如此安静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正是陛下给的，臣妾对陛下只有感激之情。”

谢瑾点了点头，起身要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住，突然转头道：“对了，朕宣了程航明日带程家的姑娘入宫，届时你也来吧。”

“右相是外臣，臣妾见他于理不合。”

“这么多年过去，你对旁人的事情从不关注，唯独每次年宴总是避着程家的人，此番头次如此激动也是因为岐儿与程家姑娘的事情。朕虽然不知道你和程航之间究竟有怎样的一番过往，只是如今事关儿女，你总不能一直对他避而不见，有些事情你总得面对它才能过去。”

“陛下……”

“再有多的什么便也不必再说了，”谢瑾抬手道，“你入宫多年，与朕之间虽一开始便没有过爱意，但这些年来朕早已经将你视作亲人，所以你与程航的事情，朕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日后你也不必有任何负担。”

谢瑾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下庄云舒还站在原地微微发愣，许久之后有些哽咽地低声喃喃道：“臣妾，谢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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