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厢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元嘉帝昏睡之中沉重的呼吸声。
他们走到了绝境里。
而这时候,厢房外传来了一阵威严端重的声音:“季望楼,别伤害父皇,你要什么,可以和孤说。”
厢房门外,太子带着四位亲兵,以及一个小太监,裹着寒风走进来。
四位亲兵进入时直逼端亲王世子,想先把人摁倒,打残。
端亲王世子骤然抽出腰间佩刀。
白青柠便站在他的身后,她只要一抬头,便能透过端亲王世子紧绷的肩膀与发鬓间,看见太子那张含笑的脸。
小太监从旁边端了一张椅子过来,太子正施施然的坐下,他的肩膀右侧是床榻上的元嘉帝,他的正面,是被四个亲卫包围着的沈时纣与白青柠。
胜局已定,现在不管是元嘉帝还是端亲王世子,都已经是他刀下的鱼肉了。
太子一时间心情颇好。
人的心情一好,就忍不住想多说两句话,他坐在这厢房内,感觉此刻他跟坐在皇位上没什么区别,浑身都轻飘飘的。
他便道:“行了,好歹是端亲王世子,与孤也算是血缘至亲,何至于此。”
说话间,太子挥了挥手指头。
那四个亲兵便退下来,在太子的下方站定,只要太子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扑上去,将端亲王世子撕成碎片。
“望楼啊——”太子见端亲王世子不说话,便含笑道:“圣上对你不好吗?孤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还能夜闯寝宫,试图刺杀父皇呢?若非是孤来得快,父皇这条命,都要送到你手上了。”
端亲王世子并不与他搭话,只是用一双冷冽的、锋锐的眼眸望着太子,一字一顿道:“你杀我,我可以理解,你我之间,没有情,只有仇,但他是你父亲。”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塌上那个还昏睡中的元嘉帝。
太子没从端亲王世子的脸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惊慌失措,心中有些许的不满,像是他已搭好台子戏瘾大发,准备唱起来了,可没人跟他搭戏一样,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隐隐还浮现出了几分厌恶。
“父亲?”太子冷笑道:“但凡他对我有一丝容情,我与他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季望楼,他待我若有待你一般的偏爱,我又何至于此?在他眼里,全天下便只有你和你母亲是人,旁的人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他想怎么踹便怎么踹!想怎么打便怎么打!季望楼,你又凭什么以此来训斥孤?孤这一生战战兢兢,不知吃了多少苦,你占着他的宠爱,也配来问孤?”
“来人!”说到最后时,太子的面庞已经扭曲,他指着端亲王世子道:“把他的面具给孤扯下来,孤倒要瞧瞧,他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
四个亲兵骤然向前扑杀,端亲王世子护着白青柠急退了几步,随即便被四个人包围了,刀尖拳脚都不长眼,不过片刻功夫,端亲王世子便被制服、摁着倒在了地上。
白青柠一个弱女子,没什么威胁力,太子没开口,便没有人动她,只是她的□□被人夺走了,还被人踢了一脚,这一脚带着点内劲,直接将她的腿踢的青肿麻木、失去知觉了,她跪在地上,半响不能动。
太子也起了身,走到了端亲王世子的面前。
太子此时根本不在乎白青柠,一个小小的女人而已,远不如端亲王世子更让他恨。
他嫉妒元嘉帝对端亲王世子的宠爱,更恨端亲王府前些日子对裴氏斩草除根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压在一起,他早已将端亲王世子列成了此生的仇人。
太子带着玉扳指的手指在端亲王世子的脸上狠狠地一掰,将他脸上的墨玉面具掰了下来,露出了沈时纣一张冷冽俊美的脸。
厢房内摇曳的火光落在沈时纣如玉一般的眉眼上,让太子有片刻的怔愣。
太子想起了他曾经在父皇寝宫里面看到的那幅画,果真是像,从眉眼轮廓到唇瓣形状,简直一模一样,怪不得元嘉帝宠这个端亲王世子宠的如此夸张,简直像是要把流失的二十年光阴都弥补给他一般。
爱屋及乌这四个字,在元嘉帝与端亲王世子的脸上发挥到了极致。
太子嗤笑了一声,甩手将墨玉面具摔到了地上,随即起身,退后了几步,示意亲兵把端亲王世子放开。
“算起来,你我也算是堂兄弟。”太子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以一种赢家的姿态,道:“有什么遗言,讲吧。”
亲兵们松开手的时候,端亲王世子已经重伤,他低头呕出了口血,似乎是被打出了内伤,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而这时,白青柠从身旁快速走过来,用尽力气,将沈时纣搀扶了起来,让他不要那样狼狈。
沈时纣的内伤很重,眼前都泛着晕,白青柠扶着他站起来时,被人踹了一脚的膝盖窝也隐隐作痛,两个人几乎是互相搀扶着才能站稳。
沈时纣呕血呕的脸色发白,一眼看到旁边的白青柠、与白青柠对上视线的刹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摸到了自己的脸,并没有摸到面具,一时间惊的不敢动弹。
反倒是白青柠,表现的比他更自然,只是搀住他的手臂,扶稳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对他的脸表露出惊讶的神色。
“堂弟?”这时候,坐在椅子上的太子笑道:“怎么,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生死关头,似乎也不需要再问“沈时纣和端亲王世子”之间的事情,沈时纣只是握紧了白青柠的手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和太子道:“你杀了我可以,放她走。”
白青柠没讲话,只是面色平静的站在原处。
她并不觉得太子会放过她,她掺和这件事情掺和的太深了,太子是不会放任一个知道这么多的人走的。
果然,太子在听见这话的时候低低的笑了起来。
最开始还是低笑,但是这笑声越来越高,愉悦又痛快,他指着沈时纣,高声喊道:“你也有求到我的时候!你端亲王府杀我裴氏人时,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太子站起身来,从亲兵的手中抽出了剑。
沈时纣将白青柠拽到自己的身后,他已经没有任何武器可以抵挡了,只剩下这一具身体,如果要死,那就让他死在白青柠前面。
“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他的几分宠爱罢了,不过是他瞎了眼——”太子说到这里的时候,骤然转身,走向床榻上,高举起了手中的剑!
他要先杀了元嘉帝,然后再一点一点折磨沈时纣,至于那个白青柠,他就大发善心,把白青柠的尸首与沈时纣的尸首埋在一起,让他们俩一辈子,都被埋在这长白山中!
悬日殿寝宫内,圣上明黄色的帷帐被用力扯开,年轻的太子涨红着脸,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刃,锋芒闪烁中,他用力的落下了手中的剑。
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一切都被放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