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总总,朝中不少脏污事就这样被翻了出来。
刑部尚书捋须沉吟,总结道:“总之,这五毒俱全的难觅,但犯了那麽一条两条的却好找。陛下若是问起,刑部也有交代。若是还要问责,还有襄王殿下这个高个子在上面顶着,我这个尚书顶多就顺带着挨几句骂,也不是什麽好大不了的事情。”
如今的刑部尚书自入仕以来,虽无甚过人之处,却一路青云直上。究其缘由,无非是练就了一张刀枪不入的厚脸皮,任凭旁人如何叱责讥讽,他皆充耳不闻,只顾着自己手头的事。故而,从前刑部由成王把持,他竟能独善其身,不偏不倚,未曾站队。待前任尚书告老还乡,他便顺理成章地顶了上来,将这“厚颜”之术发扬光大。
娄尚书知晓同僚性情,明白他已有打算,便不再就此多言,转而聊起了家中的小儿女的婚嫁之事。
“咚——咚——”
远处传来两声沉闷的晨鼓,馀音在宫阙之间回荡,渐渐湮灭于微凉的晨雾之中。
两刻钟後,大朝会便要开始,其馀官员陆续抵达福宁殿外,个个步履如风,衣袍翻飞。
忽然,品级较低的绯服官员中窃窃私语渐起,尤其以礼部的官员最为明显,他们都乐得看自家上司的热闹。
“他可算来了。”
“昨儿,丢了那麽大的一个人,大家都猜他会不会告病在家。”
。。。。。。
长兴伯走上汉白玉石阶,便见廊下官员的目光都集于他一身,面色不由黑了三分。
袖中指节收紧,长兴伯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分毫,仿佛一点儿不放在心上。
他们就笑吧,笑过了这阵,就不会再有下回。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冯娥娘这个贱人,她竟然敢……
长兴伯深吸了一口气。
若不是崇庆侯给的赔礼足够丰厚,他才不会就那样算了。
“域老弟,你可算是来了,不知家事可处理好了?”率先招呼长兴伯的是礼部尚书。
之前,长兴伯仗着成王女婿,大肆在部里培植党羽,事事争先,已经严重威胁了顶头上司的地位。
甫一有了机会,礼部尚书自然出言挖苦:“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就是没了一个夫人吗?再娶一个就是了,何必为此烦恼呢?”
话里直戳长兴伯的痛处。
昨日,崇庆侯亲至长兴伯府,不久後,大冯氏与长兴伯和离的消息便在京中传开。起初,衆人只当是谣传,而後却有不少人目睹崇庆侯从长兴伯府拉回了十几车的东西。更有人在崇庆侯府门口撞见了回娘家的大冯氏,虽神色略显憔悴,但面容丰盈,一点儿不似病了的模样。
长兴伯府此前对外宣称伯夫人身染重症,如此看来,当中显然有鬼。
长兴伯微微垂着眼帘,遮住眼底阴沉的眸光,道:“多谢尚书操心下官家事。请尚书放心,下官定不会因私废公。”
礼部尚书也是一个官场老油条,被长兴伯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丝毫没有不虞,点头道:“那便好。”
礼部尚书虽未直接再说什麽,但自有人替他开口。
人群後的一个七品小官嘀咕道:“长兴伯当年能顺利承袭爵位,好像就是答应了不让谨身先生血脉断绝,这才多娶了一位夫人。但听说前长兴伯夫人将两个儿子带回了娘家,这还能算数吗?”
小官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长兴伯和礼部的其他人听得清楚。
面对一个比自己品级低上许多的绿袍官员,长兴伯自然没有对礼部尚书那样的顾及,刀子般锋利的眼神直接划了过去。
“许左司谏还是操心操心自己手底下的事。至于本官,膝下尚有二子,过继一个立为世子,日後承袭爵位便是,必不会让兄长身後香火寥落。”
长兴伯打算将张怀瑾过继,这事小冯氏本还死咬着不同意。但是,经他一通分析利弊,张垣夫妇已死多年,所谓过继就是改个名分罢了,难不成还不让人认自己的亲爹娘?张怀瑾照样还是他们的儿子,嗣子继承嗣父嗣母的财産天经地义,还可借此名分从楚太夫人和张月盈手中抠出些産业来。
长兴伯这算盘打得震天响,殊不知也只是徒然罢了。
三声鼓响後,福宁殿主殿殿门大开,官员们鱼贯而入。
御座下台阶两旁的兽首香炉青烟阵阵,散发着沉香味,令人昏昏欲睡。
皇帝高坐在上,半眯着眼,听着刑部尚书汇报童谣事宜。
突然——
“咚——咚——咚——”
一连串的鼓声骤起,贯耳如雷,响彻宫城,许久未曾停歇。
皇帝被鼓声吵得脑袋疼,终于睁开眼,看了眼身侧的崇源,有些不耐烦地吩咐:“去问问怎麽了?”
恰在此时,一个小黄门匆匆跑进殿内,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禀报道:“陛下……宣德门外的登闻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