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泊落在他身后一步之外,微微摇了摇头:“师兄自己进去就好,我在这里等师兄回来。”
燕纾脚步一顿,神情有些复杂地望过去。
半晌,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两年前的真相,我之前许多细节,大概是没有详细说明。”
“九渊不想听听吗?”
面前的人似乎迟疑了一瞬,到底摇了摇头:“不用。”
燕纾微微一愣。
他听着谢镜泊继续低声开口:“师兄定有单独想和师父说的话,我若不方便听,还是不去为好。”
他抬起头望向燕纾,神情平静:“若师兄有什么事,随时唤我便好。”
燕纾盯了他几秒,半晌轻轻吐了一口气:“多谢。”
·
春山薄暮,梨枝低低垂落,被满树的白蕊带的随风轻舞。
青石墓碑在花影间若隐若现,经年累月被花露浸润的碑面像浸在寒潭里的玉璧。
陈年的落花在阶前堆出三寸霜色,燕纾抬步拾阶而上,一步步走到墓园的最深处,慢慢跪了下来。
“我终于来看您了……师父。”
他垂下眼,半晌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会怪我……这么久都没来看您吗?”
青色墓碑旁落满了一地碎玉,但石面光洁干净,一看便有人经常来此扫撒。
燕纾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上冰凉的石碑。
“不过师弟们把您照顾的很好,您应该也不想看到……我这个逆子吧。”
他身形晃了晃,没忍住单手撑在地上,将额头一点点抵了上去。
“可是我好累,师父,”燕纾喃喃开口,“我好想见您。”
他们师父一直便是个老顽童的性子,行事大大咧咧,有时被惹急了却也忍不住和他斗嘴,但向来也最护着他。
燕纾微阖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间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笑意,“您如今没了我,会觉得无趣吗?”
·
燕纾从小性子便跳脱随意,偏又完全是个病秧子。
不能疾跑,不能吃辛辣食物的,不能心神太过激动,不能太过劳累……按照他师父的说法,他最适合修的就是“无情道”,清心寡欲地过一辈子。
但实际上……他们这个师父,连让燕纾在房内乖乖躺几日都做不到。
【您怎么在这里啊,师父?】
燕纾悄悄推开自家师父的殿门,看到正中央端坐的人,先是一怔,紧接着目光落到旁边桌上摊开的几本心法秘籍上,蓦然失笑。
【师父……您不会真想让我去修无情道吧,我若修了,您平日得多无趣啊?】
下一秒,他便看着端坐在蒲团上的人闻声慢慢睁开眼,隐隐瞥了他一眼,蓦然抬手一翻,露出心法后藏着的一本《清心咒》。
燕纾眼眸间闪过一丝心虚,讨好般弯眼。
【让你修无情道不如我先去修,反正异曲同工。】师父望着面前一袭红衣大摇大摆走到他身前,低哼一声。
【这是我的大殿,我不在这儿在哪?】师父冷哼一声,【让你来我殿里住着修养,你倒好,想方设法地背着我溜出去,我守在这正门都不管用,能耐又精进了?】
【都是师父教的好。】燕纾笑嘻嘻地寻了个蒲团跪下,恭敬开口。
他们师父压根不吃他这一套,哼笑一声,悠悠开口:【玩尽兴了?】
【还可以吧,销春尽实在没什么可玩的,今日山下好似有集市,若能下山玩就好了……】燕纾耸了耸肩。
【真是溜出去玩了?】师父冷笑一声,【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溜下山?】
【大概过两日,今天有些累了……】燕纾下意识开口,倏然反应过来什么,哂笑着抬眼。
他听着自家师父果不其然冷哼一声:【你是真不把自己生病当一会儿事是吧?】
【生病了便应多活动,而且我这不是特意过来陪您吗?】燕纾笑眯眯开口。
师父看着底下把几个蒲团团吧团吧堆到一起,舒舒服服躺在上面的大弟子,眉心跳了跳。
【你不来我至少能清净两日。】
燕纾蓦然笑开:【要清净做什么,人生不就要热热闹闹的。】
师父见他仍旧在插诨打科,终于忍不住沉声开口:【你还狡辩,你真是去玩了吗?怕是又去管什么闲事了吧?】
【刚才长老殿来跟我告状,说你去他们后院那里捉弄他们的乌鸦,好几只毛都拔光了。】师父咬牙,【这就是你说的热闹?】
【长老养那么多乌鸦做什么,好生古怪,好几次发狂在那里乱抓乱挠,宗内好多弟子都不堪其扰。明夷眼馋那些乌鸦许久了,这次就带他过去瞧瞧。】燕纾愣了一下,紧接着不以为意地笑眯眯开口。
【那些乌鸦关你什么事——你小心哪天事惹大了,我也兜不住你,让执法长老把你的长命灯撤了,你就安分了。】师父警告般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