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祈夏的心太乱了,比草嘟嘟刨开的毛线团还乱,她自已理不出头绪,不管说些什么,开口时仿佛都能听见心脏透过骨头传导的砰砰声。
燕度这个人高马大的讨厌鬼,连他留下的悸动都是震耳欲聋的。
“有人来了。”
安静了很久,陈聆枫忽然眯起狭长的眼睛,望向草坡对面的住院部后门。
花祈夏恍惚抬头,随之望过去,整个人就是一僵。
远处被刺目的白光拓出黑影的人正走下楼梯,一步步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即使那人的面部被对比强烈的反光压成了模糊的黑色,花祈夏却依然感觉到,对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紧紧追在她的身上,像深海里追逐鱼灯的磷虾。
震耳欲聋的心跳,在那人一步步靠近时化为铺天盖地的春雷,在女孩的胸膛与眼眸里滚涌起来。
是燕度。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手里提着那只驼色背包,右肩似乎还背了只黑书包,乍一看不大像平常偏休闲运动的打扮。
陈聆枫看清楚了对方逐渐清晰的五官,她掸掉膝头的落花,站起来后温声问花祈夏:“胜南说她在酒店订了沙拉,我先过去了……祈夏,你的那份等会儿我给你送来。”
“不用了学姐。”
花祈夏也拢着外套站起来,知道陈聆枫这是要给她和燕度留下谈话的空间,她勉强笑了笑:“你们昨天来了就没休息,还是好好睡一觉吧,我不饿。”
说话的功夫她甚至能感受到脸颊逐渐烧起的热意,手不由得把扣子揪成麻花。
“好吧。”
陈聆枫点头,随后与一言不发的燕度擦肩而过,她走出去两步,忽然转身——
“对了祈夏。”
正在强装镇定的花祈夏懵懂侧头,陈聆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说:“我明白你对这个活动赋予的感情,所以,关于要退出的事——”
说到这里陈聆枫看了燕度一眼,继续对女孩道,“我希望你能够再认真考虑一下。”
……
陈聆枫离开了。
“……”
花祈夏只和燕度的眼眸草草相触一秒,就慌乱地挪开,她不知道自已应该看哪里,一边自我唾弃着自已的慌张,一边欲盖弥彰地张开紧攥的拳头。
“祈夏。”
燕度走得更近,他身上的冲锋衣发出布料摩擦的轻响,花祈夏下意识后退两步,视线在昏暗的地面上乱晃着,直到那道混沌的影子压在她的鞋边,女孩抬起的一只手,手指紧勾着后脖颈上的细软碎发,又退了一步,脊背几乎贴到廊柱上,“那个,你,你就站在那里吧。”
于是燕度就停下了,他垂下眸子看了眼女孩踩着的砖石,干燥的空气里流淌着两个人的呼吸声,但花祈夏依然觉得汲取氧气变得有些困难。
“你想退出活动吗。”
燕度终于开口,一如既往的温沉低冽,迟钝如花祈夏,竟然此时此刻才从中摘取出那一份特殊的、不出于任何教养礼仪的温柔。
花祈夏低下头,喃喃:“不想。”
她自已选择的旅程,意义重大,尽管变化巨大,花祈夏现在还是想完整地走完,不留遗憾。
“是因为我,是不是?”
燕度问,“是我……打乱了你的计划,让你的心也乱了,对吗。”
花祈夏别过头去深深吸了口气,她的脸几乎已经要烧起来。
燕度将手里的背包放到了椅子上。
这次不等花祈夏开口,他已经迈出了步子,落地无声,将两个人之间拉到了彼此听得见心跳声的距离——花祈夏诧异地发现,对方的心脏跳得更加急促、沉闷。
咚咚。
咚咚。
不比她平静,响亮得乱了节拍。
“你,你心跳好吵。”
“嗯。”
燕度低沉地笑了一声,“因为我很紧张。”
他身上的雪松味道替代了昨日的血腥和沙尘气,比它的主人更先攻城略地般闯进花祈夏的感知里,“因为我喜欢的女孩离我很近,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相信我的胆大包天。”
“你……”
花祈夏喉咙颤动,“你这是欲擒故纵。”
她很想拿出老练熟稔的架势,但开口第一句就跑了音,燕度却也没笑,他掌手心的津津热汗几乎覆盖了掌纹,谁也不比谁游刃有余。
谁也不能举重若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