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留春又说:“还以为你想成仙呢。于怀鹤,以你的天赋,日后肯定会成仙的。”
于怀鹤偏过头,看向归雪间,回答道:“不一定。”
归雪间一怔。
十四岁时,于怀鹤放弃下棋,选择了剑,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但在修仙之人追求的成仙上,却好像交由另一个人决定了。
照理来说,是不应该打扰在场的唯一乐师。但比起听曲子,大家还是更想知道归雪间的愿望。
归雪间是那类看起来没什么愿望,很容易满足的人。
指间的弹拨慢了几分,归雪间慢慢地想,慢慢地说:“我想活着,想阻止魔族入侵,想要成仙,想和于怀鹤永远在一起。”
别风愁笑道:“归雪间,没想到你的愿望这么多。”
大家又找了一会儿小鱼,发现它醉倒在酒坛子里,已经不省人事,只好放过它了。
一曲终了,归雪间收了琵琶,脸靠在了于怀鹤的肩膀上。
余光瞥到小鱼的脑袋从酒坛中探了出来,绿豆大的小眼睛很清醒,根本没醉。
以往这样的热闹,小鱼肯定也是要凑一凑的。这一次却很沉默,它望着湖面的碎月亮,好像是有点伤心了。
不过片刻,归雪间想到了原因。
其实小鱼活的时间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大,它已经经历过许多冒险,它有最想要的东西,为了那个人愿意永远留在孤独的秘境中,但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所以它不愿意说出自己不能实现的愿望。
归雪间没有打扰它。
夜深了,众人喝的半醉,一同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归雪间和于怀鹤落在最后,离热闹有点远。
又下雪了。
可能因为雪代表归雪间过去对自由的向往,他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仰头看向天空飘落的雪花,又伸手接住它们。
这样的温度对一般的修仙之人而言很平常,归雪间的指节却被冻得发红。
于怀鹤将撑开的伞用灵力悬停在半空中,握住了归雪间冰冷的手指。
这种时刻,这个人的体温又是温暖的了。
归雪间喝了点酒,犹豫又犹豫,还是问:“万一……我没能通过照月阁的试炼呢?”
倒不是他提前泄气,而是对结果的合理怀疑。归雪间对自己的评价较为客观,大多时候都有充足的自信。如果考的是阵法,或是灵力的控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但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欠缺天赋,比如有天下第一的剑修教导,他也不可能学会《千秋岁》的一招一式。
法诀的修行对修为的要求很高,周先生提前帮归雪间拒绝了这些课程,归雪间从没有接触过法诀。
要不要先学一学,或许到时候试炼会容易一点。
从青如斋出来后,归雪间胡思乱想很多。
两人的手握着,于怀鹤半垂着眼,静静地看着归雪间,没有说他一定可以做到。
归雪间知道,“一定”这样的词语,于怀鹤一般用于要求自己,而不会要求归雪间做到。
就像得知归雪间没有仙骨,无法进入书院读书时,于怀鹤不是让归雪间放弃,而是选择的是去找花先生,展示他的阵法天赋。
短暂的沉默后,于怀鹤说:“一百年前,照月阁有一个弟子突然堕魔,叛出师门,杀了十多个人。”
归雪间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忽然谈起了照月阁的旧事。
又于怀鹤继续说:“照月阁诸位长老深以为耻,对那个弟子恨之入骨。那人便一直躲藏在魔界,再也没回过人间。”
归雪间明白了。
于怀鹤接住伞:“用他的头颅换一块仙骨,估计也行。”
他松开归雪间的一只手,握住伞:“我已经在找那人了,只是需要时间。”
归雪间眨了眨眼。
在归雪间的事情上,于怀鹤永远有备选方案,有万全之策。
他说:“不用担心。”
归雪间“哦”了一声。
雪地上落下两串靠得很近的脚印,越行越远。
*
周先生将信寄出后不久便收到了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