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这地方萧恪来得并不多。
一来是两辈子摞一块他都同萧定昊没什么过多的牵扯,虽说没涉及到贺绥时,堂兄弟的情分勉强还算说得过去,但终归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二来是他上辈子依附皇帝,那真是指东不敢往西,甚至为了顺皇帝的心意,没少给萧定昊下绊子,他若是频繁踏足东宫,那可真是自找死路。
凭心而说,萧恪也不乐意见萧定昊,还是为着他觊觎自己的人,如今更是。
他重生归来,扭转了上辈子诸多对自己不利的人事,但也将他同萧定昊之间的矛盾摆到了台面上,他能想到太子殿下对自己没有半分笑脸,却不想这父子俩来了个一脉相承,当着诸多宫人的面,就这么将萧恪晾在了东宫之中。
来往宫人见燕郡王被太子殿下这么晾着,来往不时发出窃窃之声,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如今萧恪倒是坦然,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更何况上辈子多的是人恨他,这些宫人之间的闲言碎语自不会放在心上。
“呦~允宁还在呢!”
萧恪不知在东宫正殿站了多久,这位太子殿下终于‘姗姗来迟’。不同于齐帝干晾着他示威,太子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齐备,亲自走过来挽过萧恪的手臂,随口斥责左右宫人不够灵光,竟不知给燕郡王通报一声。
“是臣弟冒昧前来,还请殿下勿要责怪宫中人。”萧恪心中冷笑,他分明是跟这位太子堂兄一并进的东宫。萧定昊要硬装傻,他也不便戳破,毕竟自己如今羽翼未丰,根本无法同齐帝或是太子抗衡。
“允宁既然这么说,那本宫就不同他们计较了。允宁今日来,可是有何要事?”
“殿下,可否入内一叙?有些话恐不方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
“喔?”萧定昊闻言倒是有了些兴致,这小堂弟近来日子种种言行都不似从前,如今既是自己送上门来,他断没有不接的道理,“随本宫来。”
太子比萧恪要年长十来岁,虽然册封太子只是这近一两年内的事,但这并不妨碍萧定昊在宫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那书房暗格一开,自让出一条道来。
“太子殿下倒真放心让臣弟知道这密道所在。”
萧定昊人走在前头,闻言嗤笑了一声,只不知是萧恪方才这话在他听来可笑,还是事有把握的轻笑,终归在萧恪听来这笑声有些刺耳就是了。
“允宁这阵子倒真是牙尖嘴利了,朝堂上舌战群臣不算,竟还跑到本宫这儿卖弄你那口舌了?”
“臣弟可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卖弄。”
约莫走了二十来步转过一个翻转的机关暗门,忽得眼前一阵刺亮。萧恪抬手挡在眼前,过了数息之后才缓缓放下手,眼睛适应了秘密书房的烛火。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处应是单独辟出来的夹层密室,同太子的书房连接,只是屋内却不知有他与萧定昊二人。
另有两人看着年纪不算大,倒是儒生模样。二人皆身着内监服,出入倒是不扎眼,只是虽剃了须髯,萧恪却能认出他们并非宫中的阉人内侍,他抬头看向萧定昊,对方在宫中豢养谋士的事他上辈子可是无从知晓的,如今却是开了眼了。
“殿下,这位不是?”其中一人见萧恪跟着进来,面容眼熟,细细捉摸了下忽然想起来面前的少年是谁,面露慌张之色。
萧定昊抬手示意二人不必惊慌,自寻了个位置坐下才悠悠道:“燕郡王你们应该都见过,不必惊慌。允宁,现下你可以说了,他们二人都是我的心腹,不必避着。”
“臣弟是来投奔太子殿下的。”
“投奔本宫?允宁是父皇的能臣,这话可不敢胡说,免得哪一日传出去死无葬身之地。”萧定昊笑着说出的话却是实打实的威胁,而他言下之意,显然是不相信萧恪投奔的真心,只是这人永远是说一句留三句让人猜,惯会作弄人心的。
两辈子加一起,萧恪跟这位太子殿下打了多少年的交道,早摸清了这点,是而他并不打算有所隐瞒。
“殿下不也信任臣弟,让臣弟知道这东宫之内还藏着这等机巧的密室和能人,臣弟投桃报李,自然是将自己的把柄拱手送上。”萧恪说得坦然,实话实说虽然听起来蠢,但对萧定昊这种人却是良方,“至于投诚的缘由,自然是听阿绥的。阿绥让臣弟来效命殿下,臣弟便来了。”
这下倒还真把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给说愣住了,屋内那两个谋士也没想到燕郡王会说出这番理由,也是不由一愣。
只是提到贺绥,萧定昊的态度明显有所软化,“他说的?”
“是,如今燕郡王府危如危卵,只要臣弟还是父王的儿子,就势必面临着陛下的种种猜忌。阿绥如今同我绑在一起,即便不为我自己,也要顾及阿绥。臣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听阿绥的,向殿下投诚,保我一家平安。”
萧定昊闻言冷哼一声,方说道:“你倒是实诚,只是这嘴说出来的话还是这么不入耳!”
不入耳是当然的,萧恪早知太子对贺绥的心思,如今这番话既是表忠心,也是在告诉对方贺绥是他燕郡王府的人,萧定昊听来自然觉得刺耳。
“臣弟口舌笨拙,只是觉得阿绥说得不错,便听他的罢了。”
“他说的自是好的……”萧定昊叹了口气,若有所感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后马上变了脸,神情凝重质问道,“萧恪,若本宫要贺绥呢?你既投诚于本宫,总该付出些代价来,不然我这东宫岂不是何人都能攀附得了的?”
“殿下,阿绥不是物件。臣弟无权拿他做筹码,殿下方才如此说……不论是否是考验臣弟的真心,都是折辱了阿绥!”
可就是这个道理,他萧恪糊涂了一辈子,上辈子临死前才悔之晚矣,却不想今日也能义正辞严说出来驳斥萧定昊。
“……”许是萧恪面上神色凝重不似作假,萧定昊也一时被唬住了,没再多质问下去,只把那困难抉择又抛还给了萧恪,“靖之的确不是交易的物件。本宫心中,他是有分量的,可这并不代表你萧允宁能以他为要挟把控本宫。本宫一日见不到靖之,便一日不会信你,该怎么做你自己琢磨好了。”
“那是臣无福了。”萧恪想也没想,朝萧定昊拱手一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连称呼都疏远了。原本投诚太子这事他便只当是一试,太子开出的条件既是贺绥,那便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只是他今日来却不光是为着一事,“臣今日来,还是有一事要同殿下说明。”
“喔?你还有何话说?”
“臣知道殿下有意招揽白将军,不管是不是为着阿绥的缘故,臣只想劝殿下一句……仔细调查朝中是否有通敌卖国之人,不然白将军夫妇若出了事,阿绥乃至殿下都不会好受。”
萧恪这话一出,在场余下三人都神色一惊,其中一名谋士更是冲过来拉住了萧恪的手臂追问。
“萧恪,你是如何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