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德,”皇帝闭了闭眼,“去查查那丫鬟的来历。”
“嗻。”玉德恭敬地弯下身子,退出御书房。
陆昭昭垂下眸,掩住眼中的嘲讽之色。
方才丫鬟陷害自己的时候,皇帝为了平息混乱选择了直接将人仗杀,糊涂账一笔带过,如今四皇子遭人暗害,他又将烂账重翻,打算好好查清楚了。
皇帝看了看窗外还带些亮的天:“时间还早,爱卿和夫人先回宴会上吧,昭昭留下来陪我说会话。”
于氏面露难色,“啊”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被陆良栖一个眼刀堵了回去。
“臣遵旨。”陆良栖带着于氏恭敬行礼,竟是连看也不看陆昭昭,匆忙离开御书房。
御书房中只留下了陆昭昭和皇帝两人。
皇帝坐在书桌后,肆无忌惮地打量还跪在地上的陆昭昭,视线停在了她的手上:“你手上是冻疮么?”
陆昭昭边慌乱扯过袖子遮住,一边认罪:“让陛下见笑了,的确是冻疮。”
“为何不治?”
“臣女回家不过一年,父亲又忙,母亲也有掌家的琐事,臣女想着,过些日子可以自己去寻些去疤去伤的药膏,”她顿了顿,强撑起一个笑容,“自己涂一涂就行,不给爹娘添麻烦。”
“陈年旧疾,用街巷里卖的药膏很难痊愈。”皇帝轻叹了口气。
“这样啊。”陆昭昭垂眸去看自己的双手,眼中浮起些许遗憾之色,但立即藏起,故作开朗,“昭昭回家已是幸事,有暖炉,有厚衣,手上有没有疮疤也就不重要了。”
“能冻到起疮,想必你从前的生活并不好吧?你幼时是在哪里长大的?”那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皇帝的眼睛,他看着下位的少女神情怅然,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家里不给你添衣买碳么?”
皇帝自小便是皇家人,就像农民无法想象皇帝的生活一样,他也想不到穷日子,眸中带了些探究。
“雪乡。”陆昭昭略一回想,笑道,“陛下恕罪,昭昭记不太清了,兴许是美好的记忆覆盖了过去的日子,便觉得以前吃过的苦不算什么,自然也就在脑海中淡去了。”
皇帝凝视着眼前这个少女,良久后抬了抬手示意:“起来说话。”
“谢陛下。”陆昭昭听了这话,缓缓起身,却仍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身形因为跪久了有些踉跄。
烛火映照下,她耳垂上那枚嫣红色的耳坠微微晃动,衬得肌肤愈发苍白。
“雪乡……”皇帝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地名,“朕记得这地方农产富饶,不至于买不起碳和衣服。——你先坐下。”他随手指了把椅子。
“陛下,雪乡是个好地方,四季分明,物产丰富,冬季大雪纷飞,放眼过去一片白色,”说到这儿,陆昭昭眼中也有柔和之意,“但即便是富饶如京都,也会有嗜赌酗酒的流浪汉,更何况雪乡呢。”
皇帝脸上这才闪过一抹恍然。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更漏滴答。
皇帝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起身绕过御案,停在陆昭昭面前,上下打量她
,少女不似宫中嫔妃那般谄媚讨好,倒像是山间清洌的雪松:“你长得像朕的一个故人。”
感受到落到自己身上的怀念视线,陆昭昭头也不抬,便知道皇帝在想什么。
——嘉禾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