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娘”,当然不是亲妈的意思,而是内院奴仆对主人的亲昵称呼。
郑氏放下毛笔,转过身来,吩咐道:“给小哥儿沏杯茶。”
“是。”迎春躬身退后。
郑氏的气质温柔端庄,对待李佑也非常和蔼,微笑说:“不要害怕,坐下说话。”
“多谢夫人!”李佑拱手坐下。
郑氏对此颇为满意,点头赞许:“不怕生,不露怯,举止从容,确实比家生子更优秀。”
李佑说道:“夫人谬赞了。”
郑氏见他小小年纪,就表现得言行得体,不由问道:“你家里是作何营生的?”
李佑重复当初的谎言:“回禀夫人,小子祖上是皇室宗亲,先祖因耿介清正,离开朝堂,返回乡野,拒绝乡民投献,家贫挨不过今年灾荒。举家逃难之际,又遇马匪洗劫,全家只剩我与小妹相依为命。”
“令尊清廉之士,让人佩服,”郑氏叹息道,“小小年纪,就流落异乡,你们兄妹也是可怜。”
李佑说道:“人各有命,不必怨天。”
一个十岁孩童,表现得如此从容,郑氏越看越喜欢。她问道:“新郑镇夜袭乱贼之事,可是真的?”
李佑微笑道:“半真半假。”
“哦?”郑氏有些诧异,“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李佑说道:“小子当时体弱,妹妹也在病中,没有跟着公子一起杀敌。之所以那般说,是小子初来乍到,害怕被其他下人欺负。至于进献破敌之策,也是公子所为。”
郑氏略作思索,笑道:“你就别往少爷脸上贴花了,若真是他想出的计策,早就自己说了无数遍。”
“可以是公子献策,”李佑提醒道,“听说节度使大人就要来了。”
郑氏不由笑得更开心:“小小年纪,便七窍玲珑,不愧出自皇室宗蕃之家。你这般优秀,想必令妹也不差,明日让她住进内院。”
“多谢夫人提携。”李佑非常高兴。
郑氏又说:“至于你,少爷另有安排,且先在忠勤院安心住着。”
李佑说道:“小子随时听候差遣。”
侍女迎春终于把茶沏来,放下说:“小哥儿请慢用。”
李佑说道:“有劳姐姐。”郑氏对迎春说:“佑哥儿初来,给他包二贯铜子见面礼。”
二贯铜子?
迎春顿时有些惊讶,不由多看了李佑几眼,领命前去准备封包铜子钱。
郑氏又开始拉家常,问李佑吃住是否习惯,适不适应本地的气候云云,仿佛化身为李佑的家族长辈。
终于,迎春把封包拿来。
郑氏笑道:“这是见面礼,拿去吃茶。”
李佑立即起身作揖:“多谢夫人赏赐,小子先行告退。”
“去吧。”郑氏面带微笑。
迎春一改之前的面无表情,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不但把李佑送出小厅,甚至亲自将他送到内院门口。
“佑哥儿,”迎春突然告诫说,“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又进不了内院,见不到少爷、少夫人,可去找忠勤院的仲良。”
李佑拱手道:“多谢姐姐提点。”
回到忠勤院,李佑先是找到赋才,旁敲侧击的打听消息。
赋才打开窗户,指着一个给大树浇水的老仆:“喏,他就是仲良,专职忠勤院和垂柳巷的洒扫浇灌。”
“你跟他熟吗?”李佑又问。
赋才笑道:“一个扫地浇水的老家伙,我没事跟他熟干嘛?”
好嘛,就连赋才都不知道,这里有个老仆是内院的眼线。
少奶奶郑氏,显然对忠勤院了若指掌,包括苏管事的老婆以夫人自居。
之所以没翻脸,无非两个原因:
第一,苏管事是苏皓的书童出身。
第二,柳夫人是老太太的丫鬟出身。
哪天苏家的老太太,也就是苏皓的亲妈,两腿一蹬魂归西天,少奶奶郑氏必定撕破脸皮!
李佑仔细琢磨,自己究竟算大少爷的人,还是少奶奶郑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