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家里住吗?”吴明然问羊子。
“不。我不想听他们互相指责,尤其是不想看我妈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你哥呢?怎么没听你说你哥哥的事情?”林雪茵用纸巾揩着嘴角问。
“失踪了。他更不会管他们的事,甚至连我爸他都瞧不起,不过我爸也瞧不起他,搞艺术的人都这样,父子也不行。他们一旦凑在一起,就相互攻诘,相互贬低。所以我哥几乎不算是他们的儿子,我与他更谈不上情谊了。”
“能不能”吴明然看看林雪茵,又盯住羊子说:“咱们能不能说点高兴的事儿?这是为羊子接风呢,对吧羊子?你讲讲这几年的见识给我们听。”
“我见识什么?”羊子一手夹烟,一手擎着酒杯,“我再见识也不如你见识多呀,我倒想听听你的迹史呢。”
“哎,真的羊子,你这些年都在哪儿?”林雪茵给羊子斟满酒杯。
“海南、深圳、广州、上海、厦门、北京,都呆过。有一年去过纽约,还去过新加坡,泰国。”
“周游世界了,你,”吴明然说,“怎么不嫁个老外?”
“干嘛要嫁老外?中国又不是没男人了。我最恶心那些把中国男人贬得一无是处的女人,中国男人哪儿不好?譬如说你吧,老吴,要是你生在资本主义社会,比那些一身黄毛的洋种男人更会赚钱养家玩女人,你信不信?”
“当然,”吴明然附和说,“我也最讨厌老外了,现在不是时兴合资企业,仿佛没了他们中国人连裤子都没得穿似的。你再看那些舔外国人屁股的汉奸,跟孙子似的。我记得去年,对,是去年,我到北京出差,回来没赶上飞机,坐火车。火车开了没多久,一女乘务员咋咋呼呼就过来了:把腿收起来!把腿收起来!别把人家外宾给绊着!我一听这话就有气,过一会儿,外宾来了,他*什么外宾呀?不就几个台湾人吗?说不定还是他*台独分子呢!。你说贱不贱吧。”
“我还遇着更贱的呢。”羊子把烟插进烟灰匣里,“那是个妓女,在舞厅里陪舞的,外带做做无本生意。其实妓女你就没什么可挑剔的,只要是男人,只要他给你钱,你管他长什么样,是白的,黑的还是黄的?你猜人家怎么说:我才不接中国人的客,我喜欢人家外国人身上那股汗臭味。”
羊子拿腔拿调学着妓女的样子表演了一套,林雪茵掩嘴而笑,不语。吴明然站起来,给羊子点上烟。
“开放搞活我不反对,但他妈舔外国人的尻子咱不干!羊子你不嫁老外就对了,过几天,你要是有心的话,我带你见见我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中国好男人有的是,随你挑。”
“我就是觉得老外娶中国女人做老婆不太对劲。外国男人也不是都不好,有优秀的,有让咱们动心的,但那轮得到中国女人吗?只有那些被洋婆子挑来拣去剩下的,眼看着土埋半截快入土了的,或者在本国穷得没裤子穿的主儿,才来找中国的女人装装神气。干嘛放着自家锅里的肉不吃,偏去喝人家盘子里的剩菜汤?”
林雪茵看着他们两个慷慨激昂的样子,坐在一边直好笑。
三个人吃一顿饭花去了两个小时,吴明然结了帐。三个人商量着打剩下的时间。
“我是夜猫子,鸡不叫不睡觉,你们俩行不行?”羊子问林雪茵。
吴明然一反常态,蛮有热情:“我没问题,你说怎么玩吧?”
“就是,今晚上咱们狂欢一下。”林雪茵也来了兴致。
“不耽误你们俩的好事儿吧?”羊子笑着问。
“我倒不耽误,你行吧?”林雪茵一脸笑地问吴明然。
吴明然作出很痛苦的样子:
“既然你决定了,我看我也就先忍一宿吧。”
三个人看完末场电影,驾车在街上东奔西窜。街灯下面,有为的士司机准备夜点的小摊,三个人又停车吃了一点宵夜。
林雪茵重新回到车上时已经有些困了。吴明然和羊子精神抖擞,正在互相讲述自己的奇闻。
林雪茵一个人躺在车子后座上恹恹听着两个人又说又笑,开始时还能跟着笑一笑,渐渐没了精神,蜷在后座上睡着了。
吴明然把车减到2o,让车子平缓地在空阔的马路上爬行。
他觉自己被这个女人吸引住了,这种吸引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来自男人的猎奇心理,但毕竟羊子是和林雪茵不同类型的一个女人,也可以说是和所有其他女人不同的一个女人。
街灯照进车内,羊子的皮肤清凉似水,淹没了吴明然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