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三个人都在看着他,三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见他快要走来,奚子瑜先踱步过去,伸出了手,想和从前一样,拉着叶琛的小手一起往前走。
但叶琛擡眼望了他,对他摇了摇头,不让他牵。
奚子瑜心里的酸意不由自主泛滥成灾。
容文乐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里打鼓,气氛莫名怪异。
眼前的事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觉得他应该上去直接把小公子抱到他家大人面前,好让他们父子团聚。
但他没有这麽做,是因为纳罕——他家大人为什麽不下车?
父子相认多麽感天动地的场景,就算没有亲自过去抱儿子,总不能一动不动呀?
他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下了这个儿子,儿子走过来拜见他,他却连车也不下?
谁知叶琛人还没走到,忽然转头,又是脆生生地喊:“阿娘!阿娘!”
容文乐顺着叶琛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从叶府白森森围墙的另一头,款款走来一对年青女子。
容色温婉丶动作稍缓的是温谣,而几乎定在原地丶满脸震惊的自然是叶采薇。
但也只定了一刹那,叶采薇听到叶琛的呼唤,迈开步子就往这边跑。
叶琛也像风一样地冲了过去,飞奔到自己娘亲的腿边,刻意停下来,怕冲撞到她,等她蹲下来抱自己。
母子两人分开太久太久,都不说话,泪如泉涌。
他们相会的地方距离容文乐并不远,他能听见他们啜泣的声音,自己的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刚才小公子面对初次见面的父亲,比他想象中还要镇定沉肃,成熟得不像话,但一见到母亲,却又表现出了孩童的那一面,像刚刚学会捕食的雏鹰急不可待飞回母亲的翅膀下,孩子果然都是向着娘的。
这有什麽错呢?
当初他家大人不做人,叶娘子一个人怀胎十月把小公子生下来,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大,一个人把小公子教得这般好,小公子跟她最亲,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但丶但……
容文乐吸了吸鼻子,悄悄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泪水。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家大人怎麽还不下车?
就这麽怔怔地看着吗?
奚子瑜走了过来,面对怀抱儿子的叶采薇,想伸手,最终忍住。
“采薇,是我,是我不好,本来答应了见雁要留在东流好好照顾容安的,但丶但我……”说到食言的理由,他竟一时语塞。
先前早就想好的借口突然间变得晦涩无比,根本说不出口。
“老七,好久不见。”温谣因为身孕行动慢吞吞的,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
她与奚子瑜有五年没见了,自然将他上下好一番打量,奇道:“你的脸怎麽了?这麽长一道疤?”
奚子瑜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摇头道:“都是小事,不足挂齿。你呢?你还好吗?老孟他还好吗?”
“都好,还要多谢你和嫂嫂送来的礼物,我女儿很喜欢。”温谣说着将玉臂轻轻搭在了叶采薇的肩上,半搂着她,目光则投向了奚子瑜的身後,探问:“那边是……?”
这其实是个明知故问,别说容文乐就站在马车前,那马车的车窗上明晃晃一张俊朗无匹的脸,温谣又不是不认得。
而有了前几晚叶采薇那些话的铺垫,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子,温谣并不太意外。
男孩奔过来的路上她便看清了容貌,确实和容津岸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听奚子瑜叫他“容安”,温谣也懂了,原来自己的闺蜜,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洒脱。
这几年,她守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都是怎麽过的?
但是但是,容津岸这个当爹的怎麽回事?
从天而降的儿子,他竟然连车都不下吗?
温谣皱着眉,故意把话题往那边引。
奚子瑜回答温谣的问题,只将方才发生的事囫囵说了,言及康和县主,温谣虽来得晚丶未见其人影,但联想那些“光辉事迹”,见怪不怪鄙夷道:
“她呀,是从西南边陲来的,今年才沾着三皇子齐王的光被陛下封了个县主。几个月前,仲修还在京城的时候,她就敢公然追着仲修跑,这次遇到你们,算是又吃瘪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容津岸的头上,温谣也不忸怩,干脆提了:
“前两天,仲修惹薇薇生了大气,薇薇一直不愿见他。既然容安都来了,这仲修是怎麽回事,他不是一直求见薇薇吗?薇薇和容安都在这里,他怎麽还不过来给薇薇道歉?老七,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