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采薇羽睫颤了颤,不懂他在想什麽,抿抿唇:
“这段时日谣谣筹备婚礼,我总往温府上跑,冷落了容公子,容公子是不是生气了呀?”
被她紧紧搂住脖子的容津岸仍旧不说话,薄暮一样的目光,反复在她晶亮的眼睛和湿润的唇瓣上徘徊。
“还是说,你巴不得我冷落你,没有我死乞白赖缠着你,你就可以多读一点书?”
叶采薇的心尖隐隐有些发酸,在他的怀里晃呀晃,脚上的绣鞋“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
“八月就是秋闱,明年就是春闱和殿试,再辛苦一点丶再忍几个月,是不是?才比子建,你果真如阿爹预言那般高中,”叶采薇越说越快,
“金榜题名,是不是迫不及待就想摆脱我,不需要再忍了?榜下捉婿,广传美谈,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排着队要你,你可要精挑细选,选一个称心如意的,是不是?”
“薇薇,不要胡思乱想,”
容津岸眉头的烟云骤起,这才用大掌扶住了她轻薄的後背,“我不可能做对不起叶阁老的事。”
得到些许安慰,叶采薇顺势在他紧绷的下巴上啄了一口:“那你也一点都不关心我,问我都学了些什麽呢?”
“薇薇都学了些什麽?”某人从善如流,唇角这才溢了一丝笑意。
“谣谣有几本册子,专门留给我看的。金粟笺的册封丶仿南唐澄心堂的册纸,金贵得很,说是专供宫里的人用的教养之物。”
叶采薇对上他漆黑的眼,欣赏着瞳孔中倒映自己的娇态,故意把话说得慢条斯理,
“每一张画,无不精美细致,全是出自大家之手。我呢,秉持着与你相同的丶一贯勤奋好学的精神,认认真真从头学到尾,每一处细节,都深深隐在脑海里了。”
说完,她还故意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歪着头对他笑。
但容津岸在听到“册子”“教养之物”的时候,便已经明晰她所说的是什麽,手掌放下,肩背也僵硬了起来。
“陆放翁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③,”容津岸细微的变化当然被叶采薇察觉,她偏要继续,放肆地欣赏着他渐渐红起来的耳尖,
“纸上谈兵,到底难得真谛,既然学习的机会近在眼前,哥哥不想切磋一番吗?”
叶采薇是独女,没有表兄也没有堂兄,“哥哥”这个称呼,她只用在他身上。
且一定是极其特殊的时候。
她的目光渐渐向下滑落,拂过他小山尖一样的喉结,那里微微滚动,是难耐的象征。
叶采薇凑近,用唇瓣贴上去,留下一个湿湿的吻。
“别闹。”容津岸的眉眼笼起厚厚的愁云。
可叶采薇哪里肯善罢甘休,追上去,又吻了好几下。
“薇薇,这件事,这件事不可以。”容津岸难得失了分寸,连忙躲开,“周公之礼,须得成婚圆房时才可以进行。”
为使自己的拒绝更明确更彻底,他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说话间径自站了起来,我这她的肩臂让她不至于跌落在地,但他也同时弹开,两人一下就站出了一丈远的距离。
叶采薇被拒绝了也不恼,笑眯眯看了他好一会儿,看他讷讷难言,看他那越来越难以抑制的丶绯红的脸色。
虽然她时常读不懂他,但他这般憨羞,又别有一番……撩人的滋味。
叶采薇蹦蹦跳跳去穿鞋,大大方方同他道别,离开。
她想做成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从此之後,课上课下,她再没有找过容津岸,容津岸也像是避嫌一般,很久都没在叶府的厢房中过夜。
很快,温谣与孟崛的大婚如期举行,从头到尾一切顺利。温谣的两位兄长,叶采薇和容津岸,并着奚子瑜等其他几个同窗,都跟着好一番热闹,记忆犹新。
当然,两人的恋情还是个秘密,表面上仍旧井水不犯河水,旁人谁都瞧不出那些暗潮汹涌。
又过了许多日,一切如常,风平浪静。
容津岸思前想後,确定叶采薇那晚的“突袭”应当只是贪玩心大的一时兴起,并不会一再坚持,于是也放下了防备,仍旧和从前一样,接受柳姨的安排,在叶府上小住。
他当然不会找叶采薇求证,这件事最好谁都忘记了。
这晚,容津岸夜读完毕,收拾妥当後,沐浴洗漱。
唯一的一件睡袍刚好在之前浆洗了,晾晒着忘了收回来,原本他也不习惯穿衣就寝,索性只着亵裤,便熄灯上榻。
月虚,春深,蛩繁,夜浮,在叶府上过夜时他总能很快静心。他的睡眠向来是极好的,一沾上枕头,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也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什麽,梦里的雾太甚太浓,他看不真切。
而几乎同时,睡着睡着,他竟然越来越热,也越来越口渴难耐。
困倦中,容津岸缓缓把自己拉扯出来,睁不开双眼,稍微动了动自己,却发现怀里有着软软的一团。
还有清浅而香甜的气味,随着他感官的复苏,越来越甚。
“哥哥,你终于醒啦?”
是叶采薇的声音,娇娆柔美,从他的胸膛中闷闷泄出,却是狡黠和欢喜并存。
她……她竟然半夜溜到了他的床榻丶他的怀里来。
容津岸浑身僵住,一点也不敢动。
因为他同时还发现,怀里的叶采薇,似乎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