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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那个食盒,经万夫人之手送到了容津岸的值房,因而康和县主深陷公案,那位万夫人也被牵扯了进来,秘密关押。
她的夫君万建义收到消息,急急来找容津岸。
前晚上同窗聚会,万建义当衆嘲讽容津岸“钻营人脉的高手”,因为担心万夫人莫名其妙被牵连是容津岸在挟机报复,所以话里话外,都不客气。
可谁知容津岸进退有据,态度倒是公事公办抓不出半点错处,可也丝毫不提万夫人的事:
“秋闱近在眼前,万大人身为外帘官,却并未参加昨晚的上马宴,反而留在衙署加班办公,可谓一片公心。”
万建义深知容津岸并非真心夸赞,额上沁出虚汗,又听面前昔日的探花郎说来:
“科举三年一度,国之重事,为三皇子选拔人才,你我同朝为官,当和衷共济,可都不能有半点疏忽大意。”
此言一出,万建义更是心下惴惴,疑窦顿生,想不明白容津岸话里话外直指秋闱,究竟所为何事。
但三皇子的人,就是自己人,他不忘此来的目的,擦掉额头虚汗:
“与容大人同窗一场,下官深知大人是顾念旧情之人,拙荆她没吃过苦,高床软枕惯了,无妄的牢狱之灾,实在是……”
言外之意,当然是希望容津岸念在同窗一场的旧谊上,对万夫人高擡贵手。
万建义走後,容津岸命人向万夫人好生嘱咐一番,果断放了人。
门房又来报,说佟归鹤求见。
容津岸想了想,表示同意。
佟归鹤的来意不言而喻。
叶采薇被容津岸带走之後,他一直守在问鹂和见雁的身边,寸步不离。後来,见容文乐返回,只将问鹂带走,猜到叶采薇已经被容津岸扣下,便急急来为老师解围。
然而容津岸波澜不惊,慢腾腾与他打太极,三言两语,就把他或轻或重的说辞全部挡了回去,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密不透风。
“可是……可是……”佟归鹤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在容津岸这种少年老成的权臣面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更显得格外莽撞和幼稚。
他紧绷着声线:
“容大人爱民如子,宅心仁厚,烦请大人通融一二,让草民与老师见上一面。”
说话的时候,容津岸正捧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将茶叶吹开,闻言,眼皮一擡,凛光飞剑似的射过来。
纵然佟归鹤早已估料到容津岸是个什麽样的人,被他这样一看,仍旧顿感脊背发凉,难以自控地打了个寒噤。
然而佟归鹤是个执着至死之人,他仍旧不愿退缩:
“老师丶叶娘子她,她并非作奸犯科的人犯,只是康和县主投毒一案的人证。明日便是秋闱第一场入贡院之日,草民读罢昨日老师重做题法,胸中有疑,想当面请教老师,十分紧急,且此事,并未触犯任何法条。”
“是,你明日便要秋闱。但两日前的傍晚,你曾经在闹市,与康和县主发生过口角,激烈争吵,後来你甚至还被她派人打伤,伤势甚重,”容津岸将茶盏放下,从容说来:
“按察使大人有理由怀疑,你会为了报复康和县主将你打伤,而让叶采薇胡乱作供,扰乱司法。”
佟归鹤一怔,浑身僵硬。
想不到那天他为了老师的一万两银子而被康和县主欺负的事,不仅被容津岸知晓,竟然还成了他今日的绊脚石。
可是他搜肠刮肚,也确实再找不到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反驳。
“佟公子,明日便是秋闱,一连三场,每场三日,于身于心都是重大考验。你现在要做的事全心全意准备考学之事,不要辜负采薇对你的悉心栽培。”
容津岸的神色缓和了下来,颇有一种为人师长的和蔼,顿了顿,
“尤其是因为你长得有几分像我,采薇对你更是多费了不少的心血。”
佟归鹤沉浸在前半句,诧异着清冷孤傲的容大人与早晨时剑拔弩张的故意挑衅完全不同,变得关怀备至,
但後面的这句话,却像是冬日里温暖的泉源活水中猛然扎出来的一条刺,让他心口蓦地一疼。
他实在无法正视这个问题。
当初在山庄,第一眼见到传说中清流领袖的容津岸模样的时候,他便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埋下了一个深深的疑问。
这个疑问被他悉心呵护,一直不敢正视和触碰,等到今日,老师与容大人从前是夫妻的真相大白于眼前时,他还抱有侥幸。
可谁知道……
“草民斗胆,问容大人一句私事,”佟归鹤艰难咽下了口中的津液,心扑通扑通狂跳,
“容大人,你会与老师复婚吗?”
容津岸俊朗无匹的脸上恢复了无波无澜:
“既然是私事,就没有一定要回答你的理由。”
他知道老师还有一个儿子吗?应当不知道的吧。
“如果我说,老师她有个秘密,容大人应当感兴趣呢?”佟归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