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采薇略略扫读完,再没说什麽,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房,与被隔在门外丶守了许久的奚子瑜说话去了。
“姑娘!我的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梅若雪身旁的霍嬷嬷彻底急了。
霍嬷嬷最早是坚决反对梅若雪和离的,但她又基本是一手将梅若雪带大丶耐不住她的苦苦哀求,最终心软。于是,霍嬷嬷表面听从奚家家主的命令将梅若雪软禁在房中,实则暗地里为梅若雪打点张罗,最终,主仆二人带着梅若雪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一大笔体己钱,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奚府,坐上了离开东流北上的行船。
但这些,并不代表霍嬷嬷支持梅若雪的行为。在她看来,是梅若雪与奚子瑜为了叶采薇一个外人吵架红脸,吵架的时候双方都在置气,根本不理智丶满口都是伤害对方的气话,只要梅若雪与奚子瑜再次见面,作丈夫的见到妻子身怀六甲还要千里迢迢来找自己,心疼之下好好安抚一番,他们自然就会和好如初。
霍嬷嬷急得攥着巾帕直抹眼泪,梅若雪倒是淡定如初,一张素白的脸,看不出半点波澜。
“姑娘啊,你明知七爷是为了叶氏才……才一时糊涂的,叶氏就是个惹祸的狐狸精,你为何要尽信叶氏?还让她去跟七爷说?”
霍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抓住梅若雪的袖笼,苦口婆心:
“让老奴去,老奴去跟七爷说!只要七爷好好的,他向姑娘认个错,这事就了了!姑娘,咱们还跟原来一样!”
“认错也没有用。”梅若雪却是冷淡。
过了一会儿,叶采薇一个人再次返回,拉起梅若雪的手,对她温柔地笑:
“我已经把老七劝走了,你怀着身孕,就好好在我这里住下便是。”
霍嬷嬷听到这话,气愤叶采薇果真只想着拆散他们,但面上又一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憋着。
“老七他就住在客栈里,”叶采薇没注意霍嬷嬷的表情,“若雪,没有你的同意,他是不能踏进容府大门的。”
梅若雪见她俨然容府女主人的姿态,忍不住问:“采薇……你,你和容大人,是已经和好了?”
起初只是调侃叶采薇的情意,这会儿再进一步追问相关,时机恰切得很。
“一切,都看在容安的面子上。”叶采薇笑得随意,这个回答虽不是真相的全部,却也没有假。
“若雪,你可真是容安的福星,前几日他还病在床上昏沉沉的,你一到京城,他就好了。”
对于早先发生在叶琛身上的事,梅若雪一知半解,并未细问,她也心知叶采薇是为了哄自己开心才说的甜话,便也受用地笑了,“容安还记得我就好。”
“走吧,”叶采薇说着,牵起她的手,扶她慢慢起来,“刚才我就跟他说你已经来了,这老一会儿都不见人,小子肯定埋怨我,把你悄悄藏起来呢。”
***
自此,梅若雪便在容府安心住下了。
经过柴先生的妙手医治,温谣已经好转了不少,叶采薇念及从前对两人都分别说过她们很相似的话,便很快寻了个日子,带梅若雪和叶琛一齐到了孟府,介绍梅若雪与温谣相互认识。
叶琛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出事前的样子,甚至身体还好了一些,孟冬青虽然时不时就央着孟崛或者温谣带自己到容府探望他,但见他终于出府来找自己,还是不一样的兴高采烈,一见面,拉上他的手就走了。
温谣的气色也大好了,不知是不是因着有叶采薇的缘故,她虽是与梅若雪第一次见,却由衷生了许多亲近和欢喜。
两个同样身怀六甲的女人竟真的一见如故,无须刻意又小心地找大家都能舒适的话题,随便说点什麽,互相都能给出极好丶极精彩的反应,欢声笑语不断,惹得叶采薇在一旁“冷眼旁观”,也忍不住酸道:
“你们丶你们……是准备彻底把我忘了是不是?”
温谣以帕掩口,眼瞧着叶采薇那秋月似的娇靥慢慢浮起了羞恼的酡红,却转脸对梅若雪笑言:
“若雪,不如你干脆搬到我这边来,采薇可是个只会做学问不会治家的人,容府那边空荡荡没个人气,不利你养胎,你过来,你我好好做个伴吧!”
“谣谣,你就会取笑我!”叶采薇作势要找温谣给自己“讨回公道”。
温谣又顺势往梅若雪的怀里躲,还不忘继续“挖苦”:“薇薇,你最是牙尖嘴利了,我哪里能取笑得了你!”
就这样开怀笑闹了一会儿,温诞的夫人方氏也来了。
自从叶琛出事之後,她跑容府便跑得很勤,方氏与许氏不同,是个只用直肠子表达的人,温谣猜到她这麽做大约是为了温诞的仕途和自己的儿子,想跟从前没什麽来往的容津岸多攀关系,只看在眼里,什麽也不说。
方氏一来,叶采薇便向她正式介绍了梅若雪,却半个字不提奚子瑜,只说“这是池州来的梅娘子”。方氏也不是蠢人,见叶采薇待梅若雪十分亲近,想到从前她聊起自己这五年的生活,直截问:
“是……奚公子的夫人吗?我刚刚还在孟府门口碰见了奚公子,怎麽他好像是……被拦住了不让进?”
话已至此,叶采薇便将梅若雪来京城为和离的事情说了,温谣闭口不言,方氏却满脸不解道:
“你……你与奚公子青梅竹马,多年恩爱,又育有一双儿女,听说你们是东流县远近驰名的模范夫妻,眼下,你身怀六甲,怎麽还闹着要和离?”
梅若雪笑笑,倒是没接话。
而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霍嬷嬷,终于找到有人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连连抓住机会嗔道:
“怪就怪我家姑娘一根筋,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拌嘴的时候?”
方氏正想附和着劝说,话已经到了喉咙,却见叶采薇对自己笑:
“家家都有家家事,从前,你不也不止一次想过,跟温二公子干脆和离了事吗?”
这下,方氏只能尴尬地咳了咳,“采薇说笑了,上次我不过随口一提,你就记得这麽清楚。”
而有关于叶采薇的“记性”,倒是有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叶琛被掳走的第二日,国子监内几间屋舍走水,“刚好”将叶采薇辛辛苦苦写了四五年的书稿全部付之一炬。叶琛的身体恢复了,重写书稿的事便提上了日程,只不过叶采薇态度很强硬,拒绝容津岸的帮忙,表示只要给她三日的时间,她可以一字不落将最终稿全部默写出来。
“薇薇,你这样,显得我不仅多此一举,还是个自作多情的人。”在去往国子监的马车里,容津岸说着,甚至是懊恼的语气。
叶采薇难免鄙夷:“能让你堂堂容阁老尝尝‘多情却被无情恼②’的滋味,是我叶采薇的荣幸。”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东西我是全部看过的,都记得住,原想着,有我来帮你默写的话,事半功——”
“倍”字还没落地,叶采薇先睨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