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更怕,在我死之前,云倾散人还活着啊。”
整片天地都在震颤,天道显然不信时幼这太过坦然的回答:“若你死前,也没能杀死云倾散人呢?”
时幼轻轻一笑,语气极淡。
“那就带着他,一起下去。”
“将他的性命,送给时奕,化作一场最为绚烂的献祭。”
这一刻,天道出现了未曾有过的滞涩与迟疑。
它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灵。
这时幼,活着不是为了求存,不是为了修行,不是为了追寻意义,而是单纯地丶决然地丶毫不犹豫地,为了拖一个人下地狱。
不求胜,不求长生,不求超脱,只求毁灭,只求亲手埋葬仇敌。
天道向来俯瞰衆生,可这一刻,它竟被一个凡人女子逼入了沉默。它长久地凝视着时幼,最终缓缓道:
“你可以离开了。”
“我宣布你通过。”
光门打开,天地恢复平静。
时幼眉目间一丝惊讶稍纵即逝,似是没想到,这一关竟会如此轻松。
可时幼没有多说什麽,只是迈步向大门走去。
这时,天道看着时幼的背影,忽而开口:
“说起来,你可知,你与公玉白离,都只是我规则之外的异数。终有一日,你们终将会被彻底抹除,坠入深渊。”
时幼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坠入深渊又如何,我们,本就活在深渊里。”
门後的光,即将吞没时幼的身影。
天道心绪翻涌,它本不该有情绪,可此刻,它竟生出了一种被挑衅的错觉。它不喜欢她的反应,不喜欢她这样淡漠地离开,不喜欢她那毫无波澜的平静。
这让天道下了决心,送给时幼一份大礼。
一根种在心里的倒刺。
天道低笑一声,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缓缓道:“时幼,既然你这般了解公玉白离,那你走之前,不妨,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公玉白离,他的情蛊啊……”
“是五百年前,被那位创造阴阳眼的小圣女,亲手种下的。”
声音落下,一片死寂。
时幼的脚步,终于停了。
她的思绪,在这一刻,被天道撕裂成两半。
这份反应,令天道十分满意,它咯咯笑了两声,继续道:“那位小圣女,亲手替你定下了这场缘。你不过,只是走在她拿命为你铺好的路上而已。”
“所以啊,公玉白离他对你的善意,对你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干净。”
时幼背对着天道,站在巨大的门扉之前。光芒自她的头顶弥散,却照不进她的眼底半分。
玄霁王曾说过,给他种下情蛊之人,行事极为疯狂。
而在她的认知里,那位合欢宗圣女,是一位真正的传奇。
时幼从未将“疯子”与“传奇”画上等号,也从未想过,五百年前那个在古籍里留下辉煌事迹的圣女,会与玄霁王口中的“给他下情蛊的疯子”是同一个人。
脑海中无数记忆飞快翻涌,她想起玄霁王被下情蛊的时间,被封印的时间,与圣女的死亡时间——
这一切,全部发生在五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