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霁王没说话,只是俯下身,意味不明地擡手,点了点自己的唇。
这人真是……
时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要是不配合,他能一直这样看着她不动弹,便踮起脚,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非得吃点儿甜头才肯开口,真要命。
不过她还真挺吃这一套。
玄霁王似乎对她这点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但到底,还是勉强收了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二人漫步在鬼极殿的庭院中,风过庭院,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天幕无垠,映得两人影子交错着斜落在青石地面上,随着风交缠晃动。
玄霁王回忆了良久:“你应该也知道,当年承天榜,曾把本王列为过首席。”
时幼点头,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笑。承天榜?武道司?”玄霁王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轻蔑,“那算什麽东西,也配用本王的名讳?本王与他们,能是一类人?”
他顿了一下,仿佛觉得连解释都没有必要:“那时候本王正好无聊,便想着让他们知道,敢将本王的名字,与那些毛头小子们列在一起,是要付出代价的。”
风吹过院中的树,一片叶子在空中打了个旋,又被风吹远。
“在扬了武道司後,本王按着承天榜的排名,从上至下揍了个遍。”
“很快,一些多管闲事的修士急了,非要找本王算账。没办法,既然他们非要送死,那本王也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他语气平淡得不像话,可其中的狠意却显而易见。时幼听着,莫名觉得後背发凉。
所谓玄霁王一念间屠尽三千修士,这事原来就是这麽开始的。
玄霁王又道:“本王原想借着此事,给天下立个规矩。但人就是这样,听说是一回事,真怕是另一回事。本王杀了三千修士,其他人怕吗?”
“怕,但不够怕。”
“要想真正立威,就得杀得彻底。于是本王决定将前几年,登上承天榜的各路毛头小子,一起清算了。”
时幼接道:“然後你发现,在当时五年前的榜首,有一个人叫伶舟止。”
玄霁王低眸看她一眼:“不错,既是榜首,那确实被杀死的价值。说起来,当年同榜的第三名,好像叫是叫什麽莲?”
时幼脱口而出:“伶舟莲。”
玄霁王倒是不在意:“千风那小子,倒也算有几分骨气。”
“本王为让他服,削了他一只耳朵,他竟连闷哼也无,生生跪着不倒。”
“可笑的是,他那时浑身是血,眼都睁不开了,手里却抱着个脏兮兮的包子,怎麽都不肯撒手。”
“包子?”时幼不大明白,“伶舟家听起来也算是世族名门,怎麽能这麽落魄?”
“谁知道呢?本王可没工夫替他们算家底。只是,世道浮沉,再风光的门户,覆灭也不过是朝夕之间,倒也合理。”
玄霁王神色依旧冷淡:“最後千风也没了反抗的力气。趴在地上,连擡头的力气都没了。”
“本王看他也算有个男人样,便问他,你服不服,若服了,本王愿给他一条路走。”
“他喘了半天,才说,服了。但只求本王留他弟弟一命。”
“本王又问他,你还想要什麽?”
“他说,他想要金银,多得花不完的金银。”
时幼若有所思:“所以,你就用花不完的金银,买来了一员忠心耿耿的百鬼山大将?”
玄霁王道:“差不多吧。”
时幼是真没想到,千风竟然是玄霁王花钱买来的。她更没想到,她一直以为千风是鬼物,谁知千风竟是妖族。
她也想起千风耳侧挂着的那只纯银假耳。她曾猜测过,千风失去这只耳朵,大概与玄霁王脱不了关系。可这终究只是她的猜测,没人明说,她也没问。可当确认真相後,她还是觉得有些震惊。
不管如何,事情已定。第二日,三人登上马车,轰隆隆地驶出了百鬼山,向着妖族的地界出发。
时幼坐在车里,忍着颠簸开口:“我们现在,是要去伶舟家吗?”
千风神色冷淡地道:“伶舟家早已不复存在,去了大概也只剩下一片废墟。”
时幼怔了怔:“那我们该如何找到伶舟莲?”
千风道:“伶舟莲向来唯恐天下不乱。有乱局的地方,他绝不会缺席。”
时幼内心有些不安,她想起当年承天榜比试时,伶舟莲被玄霁王打得那叫一个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万一伶舟莲死了呢?”
千风终于擡眼看她,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不可能。”
“伶舟莲这人,除了有副好皮相之外,几乎一无是处。但总的来说,他还是有一个优点的。”
“他特别扛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