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大概是没人长住,里面只摆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床,连被褥都是大娘才铺上的,洗的泛白,但很干净。
归雪间坐在靠窗的床沿边,偏头看着窗外。
柳垂今看了一圈,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好靠在墙上。
两人实在不熟,都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柳垂今忍不住问:“你和于怀鹤真的是师兄弟?”
归雪间点头。
柳垂今又问:“那你怎么一点修为都没有?”
归雪间随口回答:“身体不好。”
柳垂今感叹:“那你也是可怜。”
归雪间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比起较为不幸的前世,现在可以算作非常幸运的今生了。
虽然还有很多亟待解决的问题,但至少他还活着。
柳垂今待得实在是无聊,找了个理由:“我去外面,你有事叫我。”
归雪间说:“柳师兄,记得关门,外面有风。”
柳垂今奇道:“这个天气,你还怕风吹?”
归雪间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我还需要用灵药调养身体的吗?”
不是这个季节他还怕冷,而是如果窥伺是从门外传来,归雪间很难在第一时间辨别出方向。
柳垂今哑口无言,大概是没料到归雪间没有修为,竟然很伶牙俐齿,而且记性也很好:“行。怕了你们师兄弟两个了。”
他刚要出门,就听归雪间说:“柳师兄,你别再靠着墙了。”
柳垂今:“这你也要管?”
归雪间道:“这墙掉灰,你再靠着,衣裳恐怕要染成别的颜色。”
柳垂今大惊失色:“我这可是出自南凌海的碧波绸,很贵的。”
归雪间不是故意不提醒他,只是在柳垂今起身前,他又看不到。
“啪嗒”一声,门被合上,房间里只剩归雪间一个人了。
窗户是木质的,不会掉灰,归雪间在窗框上支起手肘,单手托着脸,放空大脑,像是在走神。
他也确实在走神。
午后,天气好转,太阳将早晨下的雨水都蒸干了。
夏天的田野应该是整齐的绿,长满今年的庄稼,但大概是村子中太多人患上失魂之症,没有患病的也必须照顾家人,没有照顾庄稼的余力,村庄周围的田地长满了杂草,甚至村中连牲畜都很少见。
在差不多半个时辰里,归雪间感觉到的注视有四次,他认为都是来自窗外。当他的胳膊麻了,会皱着眉收回手,在床头靠一会儿,那种窥伺感会变得更加强烈。
归雪间将其理解为对于想要看到又看不清的东西,人会睁大眼睛看的更用力。
这个房间有什么特殊吗?是某一个阵法起了作用,亦或是这个房间不能满足窥伺的条件?
归雪间暂时还没想清楚,毕竟他只能被动地从对方的举动中猜测,不能暴露自己已经有所发觉的事实。
他歇好了,重新返回窗户边,这一次,窗外的风景有所不同。
一个白色的物体在河面时起时伏,沿着河道漂流,归雪间有些疑惑,他努力集中视线分辨那个东西。
——是个三四岁大的孩子。
归雪间立刻跳下床,打开门,在院子里喊道:“柳师兄!柳师兄!”
院子空空荡荡,毫无回应。
……柳垂今果然靠不住。
来不及等他了,归雪间找到后院的门,要先去河边把孩子捞上来。
围绕着村庄的河流不深,半人高,但对一个孩童而言很致命。
幸好河水流得不快,归雪间到的时候,那孩子还没漂远。
归雪间下水捞人。
河水表面被日光晒热了,但太阳出来没多久,也只是初夏,真正进入河水中,感觉还是很冰。
归雪间深吸一口气,入水时身体还是颤了颤。
没有修为,救起人来都有点麻烦。
在水中行走,比在陆地上费力得多,归雪间拨开水,一把抓住幼小的孩童,将她往自己身边拽。
孩童的身体被拽的一歪,一张脸浮出水面,面容稚嫩,却是和失魂之人相同的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