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玉下意识地睁开眼,隔着轻薄的眼纱,忽然一道柔和的光晕划破黑暗,在眼前若隐若现。
江枕玉一愣。
半晌,他闭上眼,世界再度陷入漫长而无边际的黑暗,唯有耳边的呼吸声轻缓而真实。
*
应青炀一夜无梦,睡得很沉。
第二天清早醒来的时候,炉灶里的炭火已经燃尽,他却难得没感受到冬日清晨特有的冷意。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隐约感觉到了身边的热源,还下意识地往边上挤了挤。
边上?
应青炀还不清醒的脑子里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晨曦的微光透过高出的窗棂洒落到床铺上,应青炀的神志逐渐清明,他猛然想到了什么,略一抬眸,便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此刻以一个蜷缩的姿势,身体和男人凑得极近,轻易能从对方身上掠走一小部分体温。
白色的轻纱不知何时已然散开,和乌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目光顺着流畅的下颔线条再往上,高挺的鼻梁,几缕半长的额发覆在颊侧。
这种死亡角度也没能影响对方的俊美。
男人还在睡梦中,眉眼昳丽,长睫纤毫毕现,微微颤动。
那苍白的皮肤总会让应青炀觉得,这人像是被精心雕琢好的雪人,如果是话本里,保不齐哪一天寒冬过去,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应青炀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秉持着看一眼少一眼的原则,半响都没肯挪窝。
——太养眼。
要是江枕玉不醒,应青炀简直觉得自己能看到天荒地老。
但江枕玉本能的警惕心,让他没能在这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里安稳得睡太久。
男人呼吸乱了几秒,随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应青炀还沉浸在美貌里无法自拔,猝不及防地就和一双清浅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应青炀一瞬间心虚得心跳都停了半拍,偷窥被正主抓包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经历。
但等看到那双失焦的眼眸在晨光的刺激下泛起一层水雾,应青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枕玉已经不能视物了。
自然也看不到他此刻的小人行径。
应青炀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伸手在江枕玉眼前晃了晃。
变化的光线立刻引起了江枕玉的警觉,“醒了?”
男人嗓音嘶哑,带着一点晨起时的懵然,不自觉泄露出的一点吴侬软语似的尾调。
声音钻入应青炀的耳朵,顿时把那一小块皮肤点燃了。
他停顿了几秒,随机像蛇一样从被子里向下挪移,片刻后整个人丝滑地从被窝里钻了出去,坐在床榻边被空气里的冷意冻了个哆嗦。
“起了起了!”应青炀欲盖弥彰似的挑高了音量。
囫囵拿起边上的外衣就开始往身上套,“炉灶里的炭火不够了,我得赶紧去添点,江兄你还完全康复,再多歇一会儿。唉,我先烧点水灌个汤婆子……”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假装自己很忙。
江枕玉光听声音就能分辨出这小子有些手忙脚乱。
他沉默着打了个哈欠,从被子里精准地摸出了裹着一层兽皮的汤婆子,“在这。”
“哦哦哦!!在这!”应青炀接过汤婆子便转身开始忙碌,那点尴尬也逐渐消失殆尽。
这是腊月的最后一天,又是大雪,冷风吹得人走不出门。
应青炀原本还想推着江枕玉挨家挨户走一圈,硬生生被风雪堵在了家门口。
村里的叔伯婶子们给应青炀送了些做好的菜肴,嘱咐他要守岁。
虽说特地去集镇采办了年节的物品,村里却没有什么年节的氛围。
江枕玉并不在意这些,他也不喜欢热闹,逐渐加重的风雪声里,他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应青炀说要出门办件事,快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烛火下,江枕玉的手放在矮桌上,轻轻敲击着桌面。
桌子上放着一堆菜品,色香味俱全,如果江枕玉有意留心,甚至能隐约分辨出一些风格各异的地方特色。
但江枕玉只是一味地在脑海里勾勒他早就记住的地形图。
半刻钟之后,对方要是还没回来,江枕玉便准备出门找人。
“我要偷偷去干一件大事,很快就会回来,江兄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应青炀临走前是这么向他叮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