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一条红丝绦,直垂到地,风吹时摇曳生姿。
端的一副商妇气象。
星眠看的呆了,忙问道:“这是从哪里搞来的好衣服?”
飞霜笑道:“是胡老板小女儿曾穿的。可像个商人妇?”
胡老板叹口气道:“像,像。算算我小女儿今年也二十出头,可惜多年未见。目今沈姑娘一穿,真令我顿生思念啊。”
星眠拍了拍胡老板肩头,劝慰道:“她也一定想着你呢。身处乱世,只有先保全自己,方能有团圆之期。”
胡老板苦笑道:“你讲着这样的道理,可今日你们……不正要冒险一番……?”
星眠拍拍胸脯道:“那是因为大丈夫一言九鼎,誓言既下,万难不辞。”
又看向飞霜道:“更何况还有世间独一等侠女相助,纵有千百阻碍,亦势如破竹!”
飞霜点点头道:“胡老板,此行有我陪伴星眠,你就放心罢。闲话不议了,我们在大堂坐一坐,保存好体力,待到天色初熹,便即出。”
卯时初刻,天边泛起粉红。
星眠穿了一身棕色长袍,戴了斗笠,去小巷里取过车,来到店门口,胡老板将几坛酒搬上车厢,又随了几罐厨存佐料,遍铺好稻草,接着送飞霜上车。
飞霜道:“若无意外,后日即回。有想不周到之处,还请胡老板妥善处置。”
胡老板道:“那是自然。我在这里混久,就算黑帮总也给几分薄面,纵有事来,遮掩一下不成问题。”
飞霜拱手作别:“告辞。”
星眠扬起马鞭,空中“啪”的一响,马车急驰而去。
胡老板望着二人背影,心中感慨,自顾自道:“气盛轻狂,也不枉少年风骨……否则庸碌半生,皆成梦幻,无丁点义举,及至阴曹地府,徒为小鬼所耻笑尔。”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且说马车渡过狮河,向西南而行。
到红山时遇到一小关卡,两根树木被锯倒,正横在道口。
有五六个地痞持矛把守。
星眠将马车停住,照之前谋略好的说辞对小头目说了,并使了些钱。
小头目转至车后,挑起布帘,见止有几坛酒和一个盲女,心里也自看轻。
便摆摆手,叫放过了。
星眠缓催马匹走过,及至两三里后,方扬鞭急驰。
飞霜轻一拍手道:“想不到,你也有谨慎细致的一面。”
星眠道:“若我真的心粗气浮,兼怀愚勇,在义阳根本就活不过十岁。你啊,还是太低估我了。”
飞霜笑道:“我要了解你,也不急于几日而就。我可以用几月、几年慢慢体会哩。还希望你多给些惊喜。”
将身子挪了挪,靠近星眠。
将一手搭在他肩头,又道:“老实说,当你说出打算营救柔奴之事时,我并不吃醋,反是吃惊。不意你这么一个武艺贫弱之人,竟也敢作大侠行径。我想起我师父曾说过,真正的侠义,不在于能力,而在于品格。且愈是事不关己,愈是真诚坚定。如此这般,你已大有侠风。”
星眠挠挠头道:“你师父说的真好。却何时也来点拨点拨我?”
飞霜道:“他身似水云,飘忽不定,不知道现今又在哪里修行。但若有缘能遇见,他一定乐意教你,更甚者,收你为徒。”
星眠抬手道:“谢你夸奖。但你不正是他徒弟?”
飞霜听了,顿显出复杂的神色,道:“其实我并不是。我因命运多舛,被他可怜,方跟随练功了一年多半。他的道法精深博大,不可常语,我尚不及万一。”
星眠异道:“竟然如此?那他缘何不肯收你?”
飞霜苦笑道:“我先天体弱,且身有残疾,入他门中,只是丢人现眼罢了。更何况我早年便投市井,以道人话论,心质早被玷污至深,修炼仙术是徒费气力尔。”
星眠道:“所以你至今还是……”
飞霜点点头:“我得活下去……清高倨傲,非我能效。”
星眠想了想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说副业是收钱杀人,莫非也是真的么?”
飞霜沉默一阵,将盲杖提起,叫星眠看上面纵横交错的划痕。
“猜猜每一条代表什么?”
星眠眨眨眼,狐疑道:“总不会是人命罢?”
飞霜又道:“那猜猜一共多少条?”
星眠上下看了看,见有的不很清晰,正慢慢盘算时,飞霜举起三指,他便道:“三十?三十人?有这么多?”
飞霜摇了摇头,冷嘲般的一笑,旋即轻轻道:“一条十人。一共三百人。”
星眠张着嘴,怵悚半晌,顿口无言。
飞霜斜着肩膀,靠在车上道:“怎么了?开始害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