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片刻,冷宏武反问:“有个当董事长的老爸算不算捷径?”
“富二代。”莫一凡定义道。
“三代,我爷爷以前是跑码头的,跟着个老板去南洋干了小半辈子,存下点钱租了几条船开始跑航运,到我老爸那代才有了金瓯国际航运。
”
“你不是说,你以前是学画的,怎么不搞艺术了?”
冷宏武轻笑:“搞艺术是花钱的事儿,我自认没本事吃那碗饭,就别给老爹添堵了。但是你不一样,一凡,你有天赋,好好画,早晚有一天
你的作品能进卢浮宫。”
“也许等我死了会有机会。”莫一凡勾起嘴角——这是冷宏武头回见他笑,“梵高、莫奈,他们活着的时候根本无人赏识。”
“是死亡的悲壮使其作品升华,因为再也不可能有新的作品问世了。”冷宏武叹道,“而且艺术创作往往是孤独的,像子期与伯牙那千古传
知音的佳话,可遇不可求。
莫一凡点点头:“曲为知音而奏,画为知己而作。”
冷宏武凝视着那少年意气的侧脸,笑道:“一凡,你的技艺炉火纯青,但还缺少点儿灵性。别光顾着闷头创作,艺术源于生活,只有阅尽人
间繁华、从烟火中蜕变出的作品,才能真正的打动人心。”
“我一个穷学生,哪有时间和金钱阅尽人间繁华。”
眼睫微颤,莫一凡咬住嘴唇,裹紧了披在肩上的毯子。母亲早逝,父亲再婚,艺校的高昂学费让后母不悦、父亲为难,否则他也不会接活儿
来补贴自己的生活费。
冷宏武想了想,说:“这样,我下个月去欧洲开会,你跟我一起去。到处走走看看,开阔下眼界。”
“这不合适。”莫一凡摇头,“无功不受禄。”
冷宏武随意地笑笑:“我办公室里也要画一副油画做装饰,等回来你画给我抵旅费,行不?”
“那得……跟老师说。”
“我去说,我也是南清艺大毕业的,跟你们系主任很熟。”
“冷先生。”
“嗯?”
“你为什么要资助我?”莫一凡定定地看着他,似要从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看出答案。
“商人资助艺术家,这是由来已久的传统,不然艺术家没成名就要饿死了。”冷宏武坦然迎上那质疑的目光,“一凡,曾经我的梦想是在塞
纳河畔租一间小白房子,每天从日出画到日落。等作品积累到一定数量,开个属于自己的画廊,与人分享自己的创作灵感……但是我有无法推卸
的责任必须要承担,这个梦想,就交给你来替我完成了。”
“……”
日光破开黑暗,照亮了莫一凡眼里晶莹剔透的泪光。
三个月后。
站在冷宏武的办公室里,莫一凡紧张地盯着反反复复看自己作品的冷宏武。从冷宏武的表情上,他看不出是赞赏还是不满。这副耗费他一个
月时间、以写实派风格创作的作品,精细到每一片落叶的脉络都放大可见。
塞纳河畔,小白房子,窗户上映出的,是一位创作中的画家模糊的身影。莫一凡将这幅画命名为《梦想》,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题目,给他
灵感的正是“下单”的甲方。
许久地沉默之后,冷宏武终于展露出笑容:“这副画挂我这纯粹是糟蹋了,得找个干拍卖的来,至少一百万打底。”
莫一凡听了,心中窃喜。他不在乎自己的画能卖多少钱,而是冷宏武满意,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别高兴的太早,就算卖一百万,你也顶多分个十几万。”冷宏武见他满脸欣喜,赶紧泼瓢冷水,“拍卖会上净是洗黑钱的,拍卖价格都要
往高了炒,中间人要拿走大头。”
莫一凡低头笑笑:“这是为你画的,我才不卖。”
冷宏武的表情僵在脸上。他何尝听不出这话语中隐含的情义,但他没有接受的资格,只能狠心掐掉少年心中萌发的嫩芽:“一凡,在商言商
,钱,该赚还是得赚,卖了这幅画,你大学的学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