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18岁生日,隔着浪漫的烛光和生日蛋糕,他冷静到近乎冷漠地听完了弟弟的爱语,眼前不断浮现的是这个人年幼时的模样,他付出心血照顾到那么大的孩子。
现实是他一走了之,但深层意识的自我欺骗人为抹去了这一段不堪的记忆,他没有起身离去,亦不曾出言伤害,心脏此刻的钝痛是残留的悔恨。
这其实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错误,是可以改正的,他会帮助孟月升改正错误,用更温和的方式,不要伤害他。
“月升,到哥哥这里来。”
对哥哥表白完的孟月升一脸忐忑不安,但听到他的话还是无措又害羞地朝他走过去。
许晟牵起他的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脸庞,“你是我弟弟,我会永远爱你,陪在你身边,但不能是你想要的那种关系。”
孟月升此刻的反应就应该是懵懂的,没有关系,他还小,有人教他他就知道了,他应该保护好他。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把孟月升一个人丢在这个餐厅里。
“月升,是不是这几年我不在你身边让你觉得害怕了?以为我不爱你了?”
只要他心里想着是这样的孟月升就会点头。
“不要胡思乱想,如果你不喜欢,哥哥就不结婚了,只对你一个人好。”
“真的吗?”
“真的。”许晟笑着点头,眸底笑意温柔地注视着他,专注得想要把他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孟月升对他的话感到茫然,“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相爱?”
“因为我是你哥哥。”许晟俯身拥抱着他,手掌细细地抚摸他的后脑勺,“月升,今天的话以后不能再说了,你要答应我好吗?”
“哦。”
“跟哥哥走吗?”
孟月升有点舍不得,“那我奶奶和太太怎么办?”
“你不是最爱哥哥吗?”
“是的。”
“你只要想着哥哥就好了。”
“哦。”
“你是乖孩子,你听话哥哥最喜欢你。”
许晟紧紧抱着怀里人的身躯,这一切美好得太不真实,有一瞬间他质疑了真实,但很快那点质疑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美梦拖住了他,是他禁锢了美梦。
深度昏迷里一切都如他所愿,孟月升没有死,他们也不曾决裂。
无论外界如何呼唤,坚韧厚实的茧都已经生成,谁也找不到他。
三个月后又三个月后,日复一日的沉睡仿佛没有尽头。
许晟的病房常能收到匿名送来的鲜花和水果,都是那天斑马线上逃过一劫的孩子父母送来的,他们不便来探望,就送花聊表心意祝愿许晟能早日康复。
许多人都在牵挂着他,受益月升基金会的孩子也给他写信,一封封笔迹稚嫩的信送到医院后由许太太拆开,一句句读给他听,希望他都能听见,不要放弃求生。
那天他豁出命去到底救了多少人没有人说得清,但至少他没让那辆皮卡伤害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如此功德无量难道不该有好报吗?
起初每一个人都还算乐观,觉得他总有一天会醒的,可是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奇迹始终没有降临。
他明明是捡回了一条命,却又好像没完全捡回来,在医院的病床上一年又一年地躺下去,长久地,做着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美梦。
但当他的美梦走到尽头,他看似顽强的心跳也就走到了尽头。
长达两年多的植物状态在某一天突然永远地结束了。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心电示波呈直线的那一刻孟月升仿佛又死了一次。
他本不该再感受到痛苦,死了也就流不出眼泪,可他的眼睛分明在往外流淌着什么,像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在灼烧,他趴伏在无人知道的角落痛苦地捂着眼睛,喉咙应无法忍受的剧痛嘶哑地哀嚎。
他身旁的病房是没有放弃抢救的医生和护士,谁也没看见许晟就这样从病床上走下来,赤脚走向蜷缩在地上的人影,把人抱起来。
生离三年,死别五年多,这一抱他用了将近九年。
他本可以醒,平安无事,福寿绵长,但他不愿,他想换点什么。
就换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