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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天行健（第1页）

曹小姐就是倾城剑，倾城剑就是曹小姐。如此简单一件事，他却迟迟没有发觉。不，不是没有发觉，而是自己下意识地去忽视这个可能性，他需要一个理由来维护自己前来抢夺师妹的正当性。但现如今，已经破除心魔的杜玉不再需要这个理由了。

飞羽落白沙，寒芒剑惊心。所谓飞羽，便是指曹小姐催动剑诀时，由赤诚剑心所生的漫天剑意如飞羽落花般凄美。她在梁国被谢千寻打败后，非但没有陷入颓废，而是痛定思痛，破而后立，她所要挑战的倾城剑，是曾经由恭维和盛誉堆叠出的幻影，她要挑战的是过去那个故步自封的自己！

所谓武道之追求，便是砥砺自身，锐意进取。好一个锐不可挡的剑娘子！

面对杜玉，她没有丝毫留手，身形一动，一人一剑便如天外飞仙般从半空落向杜玉，漫天花瓣随着她的剑势也改变了飘舞的方向。

身为剑芒所向之人，杜玉只能看到漫天花舞，美不胜收，那俏丽的曹小姐持剑如天仙惊鸿，难怪被称为倾城剑！如果说平时的曹小姐只是个寻常美人，那在使剑时，她便是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

铿锵一声，杜玉挡在身前的木棍被切成两半，杜玉险之又险地下腰才避过曹小姐这天外飞仙似的一剑。曹小姐的剑，轻灵如蝶舞，迅疾如狂风。

刚刚还在一百多名武者前大显神威的杜玉，只是一个照面便被倾城剑压制了。

没有短板，这也意味着在面对综合实力不下于他的武者时将没有破局之力！

杜玉心中一惊，他翻身一滚，去捡地上遗落的兵器，阻挡曹小姐接下来连绵不绝的剑势。无论是刀枪剑戟，他匆忙捡起，还未施展，便倏然被曹小姐一刀两断，那柄平平无奇的制式剑在她手上竟然比任何宝剑神兵都锐利！

眼看局势要从劣势转为败势，杜玉只得大喝一声，双手猛然下砸，竟硬生生拔起连带着厚厚泥土的青石板，用厚厚的石板泥土充当盾牌。

江湖上的剑大多不会太坚硬，太坚硬的剑没有形变，无法发挥剑身的优势，也无法施展大多数剑诀，所以当曹小姐的剑刺在石板泥土上时，剑身被挤成一个马蹄形，她那狂风暴雨似的攻势终于被遏止。

二人一触即分，第一轮的交战算是告一段落。在第一轮的交手中，杜玉完全陷入劣势，若不是利用场地，他恐怕已经落败了。

“杜玉，我没想到我也会看走了眼。”曹小姐掏出一块绢布，擦拭着剑身，“我还以为你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惊才绝艳的武者。你比我还小上两岁吧？”

得到曹小姐的称赞，杜玉莫名有些高兴：“曹小姐，我也以为你不会说谎。结果你还是骗了我。”

“我骗了你什么？”

“你说倾城剑是被齐国相收养的。还说你是飞羽剑。”

曹竹秋微微一笑：“我没有骗你，我既是曹铁的女儿，也是公孙默的义女。而且飞羽剑也确实是我的称号——一个我年少时的称号。杜玉，准备好了吗？”

杜玉丢开手里的石板泥土，从地上捡起两柄短戟：“曹小姐，虽然你对我有恩情，但为了师妹，我必须要打败你。”

“如此正好！”

曹小姐将内力灌入剑身，只见那长剑居然通体发光，宛若一柄红色的光剑！如此一来，杜玉再想靠泥土石板阻止她的剑势也不可能了。杜玉对兵器的使用非常粗糙，只懂得靠着蛮力挥舞着短戟，二人交手二十回合，那短戟便被削得只剩下个把柄。

眼看杜玉又要陷入第一轮那样屡战屡退的恶性循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反败为胜之法。

所谓武斗，便是以我之强，击敌之弱。曹小姐剑法高绝，那便不去与她正面交锋，改去用身法周旋，她再剑艺通神，也是使的右手剑，左半边区域天然是她的弱势区。

“这杜玉还有些急智。”公孙默忽然点头，“他还知道围着倾城剑的左手闪躲，竹秋尚且年轻，未曾钻研过左手剑，恐怕还真会拿不下他。剩下的，便是拼二人的耐久力了，谁先在如此高强度的交手中分神或乏力，谁便一败涂地。”

公孙若看得揪心，生怕自家烂师兄哪里伤着了，师兄烂虽烂，但再烂也是她的师兄啊。她悄悄使了个眼神，她那贴身侍女便一脸为难地挤眉弄眼，二人一阵眼神交流后，侍女终于不情不愿地退下，不知做什么去了。

“叔叔……额，皇叔，师兄他都能和倾城剑不分高下了，你要不就算他过关了吧？你看，你招他做驸马也不亏，白捡了一个武道天才对不对？”公孙若还在给杜玉说情。

公孙默说：“……我要武道天才做什么？他再天才与我公孙家有何干？我在意的是你！你是我亲侄女！你要嫁给这些武者做甚么？安安心心地当你的公主女皇不好吗？”越说越气：“若儿，你是不是以为倾城剑是个男子？以为我要你和一个男子去学剑，和一个男子去亲近？”

公孙若尴尬地嗯了一声。

“你……唉！”公孙默心中悲凉，小侄女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他这个至亲。他虽然曾被称为北荒妖师，但他也是人，也有远近亲疏，他之所以成了如今这模样不都是为了公孙家吗？

就在二人说话间，殿外局势发生变化。原本一直在使右手剑的曹竹秋忽然换了手，强迫自己适应左手剑的节奏——她对自己的要求极为严格，居然借助如此高强度的对战逼迫自己快速适应左手剑。若是在与寻常武者对阵，她换手也就换手了，剑法始终是那个剑法，对局势不会有太多影响。但她现在的对手是杜玉。

杜玉十岁修玄，读经书，学药理，识天文，能论道，天下杂学已尽十之八九。曹竹秋换手后抬剑的角度只是矮了不到一寸，杜玉便意识到此时正是曹竹秋虚力之时。他丢出手中把柄，以飞出的把柄为掩护，单手递出，这一掌的方位也极为刁钻，指向的是曹竹秋的手腕与胸腹之间，正是曹竹秋左手难以回防之地。

这一击凝聚了杜玉全身力量，若是打实了，必定能一击制胜，曹小姐可没有无涯功的强大内力护体。曹竹秋也意识到此乃杜玉制胜之招，她紧咬红唇，用别扭的姿势试图拨开杜玉的掌击，她明白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使用左手剑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就在这时，杜玉筋肉抽搐，一直在高速运转的杀法猛然降速，他的体温也飞速降低——先连战一百余名优秀武者，再战倾城剑，早已到了他的极限，他只是修了八年无涯功，不是八十年。这送出去的一掌居然在半途变得疲软，连曹小姐也意外她居然轻易挡下杜玉这必杀一招。

双方对战至此，哪里能分神？曹竹秋拨开杜玉这一掌后，剑意再生，漫天红花飘散，她纳剑于身后，下一秒，拔剑而起！这一剑先藏剑再出剑，蓄势待发，惊艳至极，在场所有年轻武者呼吸都为之一滞，自忖无法应对这先声夺人的惊艳一剑。

杜玉咽了咽唾沫，看向这气势如虹的一剑，心想：曹小姐居然还藏了招式，她若是用右手剑，恐怕年轻一代中无人能胜她了。

就在杜玉以为败局已定之时，从阶梯之上飞来一柄剑鞘，打偏了曹小姐这一剑。

连公孙默都没拦住，只见公孙若带着一点寒芒如惊鸿飞鸟般极速窜出，剑生剑气，一剑斩断了曹竹秋那把已经遍布缺口的制式剑。

众人只听得“叮”的一声，半截断刃在空中飞旋几周，倏然插在石板地面上，刃身仍兀自颤动。

“无涯门，公孙若。”小师妹护在杜玉身前，表情严肃，“师兄已连战百人，此对局有失偏颇，不如由我来代师兄应战！”面对在齐国声势滔天的倾城剑，这位只学了公孙默嘴中“乡野门派的剑法”的小公主竟丝毫不惧。

师尊曾说过，无涯剑与无涯功是双生武道，无涯剑客天然带着保护无涯功修行者的使命，只有在保护师兄时，她的无涯剑才是完整的、最强的。她无数次漫想过在和师兄闯荡江湖时，像今天这般守护在他身边，成为他唯一的剑，唯一的剑鞘。而如今，梦想成真。

曹竹秋手持断剑，一言不发。

公孙默冷喝一声：“若儿，你违约在先，休怪叔叔我亲自出手！”说罢，紫袍飞扬，如飞鹰捉兔般袭向杜玉。

公孙默当真是个狠人，说出手就出手，丝毫没有架子和顾忌，他这突然的袭击只有杜玉反应过来。面对公孙默这不可阻挡的袭击，他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他这一路走来，靠的都是自己的不懈努力，哪怕遇上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他也未必不能碰上一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杜玉，你能行的！

这么想着，他勉强站直身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师叔，助我！”

下一秒，天空闪过一道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