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声刚过,李玄正在道观内绘制驱邪符箓。突然,挂在墙上的桃木剑剧烈震颤起来,剑穗上系着的五枚铜钱相互碰撞,发出急促的"叮当"声。烛火无风自动,在墙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
"子时阴动,必有妖邪作祟。"李玄掐指一算,眉头紧锁。他抓起案桌上的龟甲,往地上一掷。三片龟甲竟直立着插入青砖缝隙,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城南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其中夹杂着几声凄厉的鸦啼。李玄抄起桃木剑冲出房门,道冠上的太极玉坠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青光。
秋夜寒露凝重,青石板路上结着薄霜。李玄每一步都踏得格外小心,鞋底与冰霜摩擦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转过三条幽深的巷子,一股混合着血腥与纸灰的怪味扑面而来。
张记书斋门前挂着两盏惨白的灯笼,烛芯燃烧不正常,爆出诡异的青色火焰。门板虚掩着,暗红色的液体从门缝渗出,在台阶上蜿蜒成细流。
"无量天尊!"李玄剑指抹过眉心,天眼开处,只见书斋上方黑气冲天,如乌云压顶。他抬脚踹开木门,桃木剑横在胸前戒备。
屋内一片狼藉。烛台翻倒在血泊中,火苗尚未完全熄灭,映得满墙字画上的墨迹在血水中晕染变形,竟似无数张扭曲的鬼脸。书案前俯卧着一具身穿青衫的尸体,后心插着半截折断的毛笔,笔杆上缠着褪色的红绳——正是乡试放榜时系在榜首的"状元绳"。
最骇人的是那件青衫,布料表面不断蠕动,如同有无数小虫在皮下爬行。袖口和领缘爬满暗绿色的霉斑,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李玄屏息靠近,用剑尖轻轻挑起尸体的衣领。书生惨白的脖颈上,七枚铜钱深深嵌入皮肉,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铜钱上的"开元通宝"四字泛着幽蓝的冷光,边缘还沾着新鲜的坟土。
"七煞锁魂。。。"李玄捻起一枚铜钱,指尖立刻传来刺骨的寒意。这种邪术需用刚从坟墓挖出的陪葬铜钱,配合咒语将死者魂魄锁在尸身内,使其不得超生。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检查时,身后的榆木书柜突然发出"吱呀"异响。李玄猛然回头,只见柜门无风自开,十几卷书籍哗啦啦散落一地。最上面那本《论语》自动翻页,停在中庸篇,纸页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将宣纸浸透。
"砰"的一声巨响,窗户被狂风吹开。室内烛火尽数熄灭,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那些影子诡异地扭曲蠕动,渐渐形成三长两短的凶兆之形。
李玄迅速甩出三道符箓,黄纸尚未触及墙壁便在半空中自燃,化作灰烬飘落。
"好重的怨气!"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桃木剑上。剑身顿时红光大盛,照亮了整间书斋。剑锋划过之处,那件诡异的青衫突然鼓胀如帆,布料撕裂声里窜出七道黑烟。
黑烟中隐约可见七张书生惨白的脸,每张脸都张着血盆大口,喉咙里插着半截桃木钉。它们发出凄厉的尖啸,在屋内盘旋飞舞,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李玄脚踏七星步,手中桃木剑画出一道金光闪闪的八卦阵图。就在此时,尸体腰间的羊脂玉佩"咔"地裂成两半,一缕青烟直冲他面门而来。老道侧身闪避,那烟气竟在半空扭曲变形,最终凝成一个血淋淋的"冤"字,重重印在西墙之上。
血字下方的砚台里,早已干涸的墨汁突然"咕嘟嘟"冒起泡来。李玄用剑尖搅动墨汁,竟挑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箔。就着月光细看,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生辰八字。
"戊寅年七月初七子时。。。"李玄掐指一算,脸色骤变,"这是二十年前溺死在护城河的举人王涣之的生辰!"
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将室内映得一片血红。李玄迅速将金箔藏入袖中,转身时正撞上破门而入的一队衙役。
为首的捕快刘乐高举火把,火光映着他铁青的脸:"李道长,县令大人请您立刻过府一叙。"
话音未落,地上的尸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那件诡异的青衫"刺啦"一声炸裂,无数霉斑如飞蝗般扑向众人。刘乐腰刀出鞘却劈了个空,眼看绿色霉雾就要扑面而来——
李玄道袍一挥,宽大的衣袖如风帆般展开,将大部分霉斑卷入其中。同时左手急摇三清铃,口中念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咒语戛然而止。老道死死盯着尸体裸露的后背,瞳孔骤然收缩。书生惨白的脊梁骨上,赫然浮现出一道用朱砂绘制的符咒,而那笔迹——竟与他自己的一模一样!
李玄的咒语卡在喉咙里。月光透过残破的窗纸,斑驳地照在书生裸露的后背上。那脊柱中央的朱砂符咒鲜艳如血,每一笔转折都与他画了三十年的驱邪符一模一样——连收笔时特有的回锋都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符囊,指尖触到黄纸的粗糙质感。
刘乐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年轻捕快的腰刀砍中一道黑烟,却像劈进粘稠的沥青,刀刃被牢牢卡住。黑烟中那张惨白的书生脸猛然贴近,七窍中渗出黑血,滴在官服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蹲下!"李玄咬破中指,在桃木剑脊上画出血符。剑身嗡鸣震颤,红光暴涨三尺。七道黑烟被逼退至墙角,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老道趁机从褡裢抓出把糯米,扬手撒向尸体。雪白的米粒落在青衫碎片上,立刻变成焦黑色,冒出带着腐臭的青烟。
"道长小心!"刘乐突然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