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的时候正好临近期末考试,陆仰的母亲去世的消息大家早就传开了,有人想安慰他却找错了方法,有人信奉救赎失意少年的那一套却惹了些不必要的麻烦,有人又觉得他太软弱……
期末家长会,全班只有陆仰的家长没来,只有他的座位上没人。韩熠生在教室外面打电话摇人,谢燃让自己爸爸左屁股坐在陆仰的板凳上,右屁股坐在自己的板凳上,充当两个人的家长,结果被骂了一顿。
家长会上出了成绩,陆仰第一次下了全班前十。正是那天,有人造谣季甜,其内容真的很不好听。
陆仰暴怒,挥拳揍了那人一顿,第一次打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开玩笑的人没啥事,倒是他差点被处分,没捞到一点好处,脸上还挂了好几处彩。
两兄弟晚上偷跑到他家,陪他一起玩,偶尔斗斗嘴,陆仰才稍微好过一点。
初二下学期刚开学,陆仰瘦了不少,浑身透着一股忧郁清冷气息,追求他的女生越来越多,他被跟踪,变得有些害怕女生。于是就有了那天下午他对陈幸吐露过去心声,其实远不止那些。
四月初,因为陈幸成绩好,几十位优生被安排到城西初中听课。听完课,老师领着大家参观城西初中。
陈幸上个厕所的功夫,出来一看人都跑不见影儿了。正好那天陆仰在上体育课,阳光温暖,微风吹拂大地,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戴着白色口罩,双目垂着,眼下投落一片阴翳。
找不到篮球场的门在哪里,陈幸又实在好奇,于是踮着脚往篮球馆里面看。她有些矮,看不到里面,双手用力扒拉着窗框,慢慢地往一边移,丝毫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位小男孩。
陆仰被踩了一脚,有些生气地抬眼瞪她。陈幸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不小心一屁股摔到地上,蹭了一身灰尘。
“哎哟——”
虽然有些不太喜欢这个人,陆仰还是伸出手拉她起来,只不过他的脸很臭,像是陈幸欠了他几千万似的。陈幸哼了声,自己拧着眉爬起来,用力拍了拍屁股。
她看不到身后,自然不知道只有背上才蹭了灰尘,屁股上一点没沾,还傻傻地一个劲儿地拍屁股。
“你……”陆仰看完了她的迷之操作,懒得多说什么,又重新坐下。
陈幸继续扒拉窗户,还跳了两下,像只小猫。陆仰烦了,看了眼她身上的校服,很直接地说:“你是谁?”
“我才不告诉你!”陈幸也很直接地说。
陆仰没应,一个人安静地坐着。
陈幸看这位小男孩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她也就心软了。刚刚有一点点不愉快,她放不下面子,于是双手叉着腰站在他面前,一副霸道至极的模样,很傲娇:“小可怜,你咋啦?”
陆仰不想理她,把脸转向一边。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幸感觉这人奇奇怪怪的,按照她看的狗血小说来说,应该没人能拒绝霸道的女孩子。
陈幸跑过去弯下腰看他的眼睛,他又把脸转向另一边,陈幸又把脸移到他的面前,紧紧追逐他的眼睛。来回几次后,陆仰烦了,问:“你要干什么?”
陈幸笑嘻嘻地看着他,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他躲开:“别碰我。”
陈幸眨巴眨巴眼睛,又看了他许久。
终于他被看烦了,不耐烦地说:“你干什么?”
“你不喜欢我吗?”陈幸问,街坊邻居都很喜欢她,遇到她都会主动给她糖果吃。
“不喜欢。”十四岁的陆仰斩钉截铁,冷酷无情,“不可能喜欢。”
他不想和人交流,平常如果这样说话一般人早走了,而陈幸并没有气馁生气,主动坐到了他身边,掌心撑着膝盖,低下头说:“别生气嘛。”
陆仰觉得莫名其妙,下一刻自己的手被人牵起来,手掌被打开,手心里被放了什么东西。
他转头,看到女孩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视线下移,陆仰看到了手心里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这是他第一次吃大白兔奶糖。
“请你吃糖。”陈幸舔了舔嘴,再次不舍地看了眼奶糖,“这是唐阿姨送给我的,我之前吃过一次,很好吃!”
话落,她拍了拍男孩的肩:“这样我们就和好咯!你也要喜欢我哦。”
十四岁的陆仰第一次和女生单独相处这么久,脸红耳朵红脖子也红,口罩也挡不住,手心更是烫得像块烙铁,碰哪哪烫。
陈幸的双脚并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木条,轻轻地戳着地上正在搬家的蚂蚁。
“你喜不喜欢吃甜的呀?”她自问自答,自己也能和自己聊起来,但聊的每句话却不搭边,“我不太能吃辣,大家说我们这边的人很能吃辣。”
陆仰没答,一个人独自害羞。
戳了两下,她把木条递给陆仰,有些紧张地说:“很好玩的,你试试。”
陆仰停顿了下,还是不好意思和她接触,把头埋得更低。
陈幸嘟着嘴,低下头又戳了两下地上的蚂蚁,自顾自地说:“蚂蚁会顺着木条往上爬,你抖一下木条它又会掉下去。”
陆仰闷闷地嗯了声。
“生命是有光彩的,是无限的。”陈幸很认真地说,大概是看到陆仰一个人坐在外面,以为他没朋友,于是善意地提醒道,“你别总是独来独往,要主动和大家交朋友才对,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
陆仰很想说,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陈幸突然站起身,轻轻跳了一下,大概看了眼篮球场里面的内容,又一屁股坐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洪亮:“我觉得你很适合打篮球,打起来肯定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