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坐直身子,把帐目撂到桌上,「直说吧,你有什麽好办法。」
户部侍郎看看尚书,咬紧了牙道:「以臣之见,税赋已经减了三年,为明年开支计较,不如还将赋税加回去?」
立刻有人站出来反对,「先帝时国库多有亏空,百姓赋税重重,苦不堪言,如今好不容易松快两年,还未能缓过劲就又要加税,算是哪门子的与民休息。况且,就是加税,也是明年的事情了,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有碍新农具的施行。」
「这话说的在理,」小段哼笑一声,「从哪儿弄钱不行,非打百姓的主意?依朕看,满朝朱红紫贵,甩甩手,就能掉下来不少银子呢。秦尚书,你说是不是?」
户部尚书被小段点名,他冷笑一声,「老臣两袖清风,陛下要看得上这一身衣裳,只管拿去。」
户部尚书是出了名的抠门,先帝在时也没法从他手里扣钱,小段这几年花销大,已经很惹秦尚书不快了。
「你看你,动不动就生气。」小段道:「朕听说今年风调雨顺,各地都有好收成,尤其是江南,前不久才送了各色上用丝绸十万匹,瓷器玉器若干,这些东西能折多少钱?」
户部侍郎立刻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数字,「只是,按照旧例,上供来的东西入内库,下分给各宗室,不入国库的。」
「宗室不缺这点东西,几匹布而已,不赏他们难道就过不了冬了?」小段摆摆手,道:「正好帐上紧张,宗室那边的供奉再减五成,年底祭祀,该省就省了,先帝在天有灵,也不会责怪的。」
小段看着秦尚书,做出个掏心掏肺的模样,「朕是真心实意的为户部省银子,能不花钱的地方朕也不想花钱,但你看,只节流不够,还是得开源啊。」
秦尚书面色缓和了很多,他开口道:「陛下也说了,江南富庶,商税也该适当提一提。」
户部侍郎叫苦不迭,江南是富庶,可是江南出了多少官员,从那弄银子,哪能那麽简单。
但是秦尚书已经应承了陛下,可见在陛下面前,想耍脾气总得拿点真东西。
小段这才满意了,他敲了敲桌子,「明年要做什麽事,预备多少钱就尽快报上来——报给秦尚书。」
小段笑眯眯地看着秦尚书,「老大人,朕信任你,你能从江南掏出钱来,大家都能过个肥年。不然,今年过年,你就等着朕去你家里吃席吧。」
秦尚书老神在在,「必不负陛下重托。」
礼部一直没吭声,眼看银子的事儿有着落了,这会儿第一个要钱。
「陛下的生辰将至,该筹办起来了。」
小段不爱过生辰,他是被捡回来的,压根也没个正日子。
「从简吧,一切从简,上朝的时候磕个头,宴会就免了,朕过生日也不是很想看各位的苦瓜脸。」
礼部坚持不懈:「陛下今年就满二十二了,总不能再从简了,立後之事也该提上日程,这。。。。。。」
"你出钱吗,你要是出钱,朕可以勉为其难准备一下。"
礼部偃旗息鼓,小段摆手,众臣行礼,纷纷退出太极殿。
秋雨淅淅沥沥下起来没个完,到傍晚,变成了夹杂着雪粒子的雨夹雪。
裴越之的宅子离皇城近,周围全都是王公贵族。
陈郡王登门的时候裴越之还把细心养护他那双手。
「裴大人搬来许久了,竟也没有上门来拜见过,失礼失礼。」
裴越之抬眼看向陈郡王,陈郡王四十出头的年纪,面色浮肿,眼下发黑,身体早被酒色掏空了,说几句话就出一头虚汗。
「郡王殿下客气了。」裴越之仍坐在那里,下人捧了绸缎,他拿来擦了手。
陈郡王落座,看裴越之慢条斯理地擦手,道:「这是上供的绸子吧,一看就是江南那边的?这样好的绸子,以後见不到喽。」
裴越之道:「郡王殿下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陛下才下的旨意,不仅把江南上供来的东西都收归国库,连我们这些人的食邑也要减半,这日子可还怎麽过。」
裴越之暼他一眼,「郡王大人家底殷实,还在乎几匹绸子吗?」
「话不是这样说,」陈郡王道:「宗室到底关乎着天家脸面。」
他摆手,两个小厮捧着东西上前。
一人手里是一匣子银票,一个人捧着一把古琴。
「这是我堂姐成婚时的嫁妆,先汉时期的绿绮琴。」陈郡王道:「另一只盒子是我的小小心意,三万两银子,请裴大人笑纳。」
裴越之露出一个笑,「太贵重了。」
陈郡王见裴越之笑了,觉得是有门,忙恭维道:「这样好的琴,除了裴大人,别人也不配碰。」
他挥退旁人,道:「请裴大人看在琴的面子上,向陛下美言几句,让他收回成命吧。日子都不好过,我们这等人,也只是看着光鲜。」
裴越之盯着琴看了一会儿,命人收下,「我知道你们是真正想着陛下的。,你们与陛下毕竟是同宗同脉的一家人。」
陈郡王见他把东西收了,忙道:「自然。」
「可是陛下说出去的话,哪能轻易收回来,天家威严何在?」裴越之道:「再说了,只是节衣缩食而已,为陛下,当肝脑涂地,如今少给你点东西你便不满了,这也算是对陛下忠心吗?」
陈郡王面色一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