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踮起脚、高高伸出手,快乐地从服务员手上接过,立即伸舌头舔了一口。“哇——”他惊叹,“太好吃啦。”
他的表情实在夸张,两位大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忍俊不禁。
从冰淇淋店出来,三人舔着各自的冰淇淋继续往前走。
“巴特里公园边上有旋转木马,你想玩吗?”艾波问。
“旋转木马?”乡下小孩安多里尼没有玩过,他问西多尼亚,“那是什麽,西西里有吗?我见过吗?”
“是一种游乐设施,我也没有玩过”西多尼亚吃着冰淇淋,开心果和巧克力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浓郁醇厚,她确实很喜欢。
艾波说:“等下我带你们玩。唔……旋转木马要天黑才会开啓,我们可以先买个汉堡,在公园找个长椅坐下,吹吹海风。”
“好!”
从艾波的租摆店出来,迈克尔感觉自己的心髒又开始咚咚跳动,血液如同鼓噪的河流般奔腾高歌流遍全身。
马路上此起彼伏的鸣笛和人声,在楼宇组成的街区间回蕩,他倾听着,仿佛那是他即将奔赴战场前的战鼓,也是她的吻留下的、震颤灵魂的余响。
“先生?”保镖们不知道该怎麽称呼他,因而只用含义模糊的先生一词。
迈克尔走进橄榄油店,没有坐进办公桌后的皮质软椅,而是靠在桌前、双手后撑桌面,把要做的事情巨细靡遗地吩咐了一番。
最后,他说:“奈利你去和警局里的老同事沟通。得确保这三个人抓进警局前的这段时间不乱说话。我不希望他们在马路上嚷嚷,说出一些不该说的名字。”
“丹尼,”他继续对另外一名保镖说,“你把我刚才说的计划带给桑尼,他知道怎麽做。
桑尼住在华盛顿酒店里,陪同底特律的扎鲁其家族。他不适合出现。
其实迈克尔不该直接下达这些命令,他甚至不该出现在这家橄榄油店。但他有什麽办法呢?她需要帮助,而他正好能办到。仅此而已。
两组人马的离开,店里的人忽然少了一大半。
迈克尔依然靠在办公桌,望着一路之隔,那间葱茏丰茂的店铺,茶色的玻璃后面,依稀能看见她忙碌的身影。他心随之里满满的,仿佛仍停留在搂紧她的时刻,头顶常春藤簌簌作响。
纵使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麻烦,但他能解决、可以处理好。
一辆公交车驶过,他瞥见玻璃上由此産生的倒影,不免吃了一惊,里面的男人实在温和,嘴角隐隐上扬,眼角漾出三道笑纹。是一种混合了胜券在握的野心勃勃。他很久没有在自己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了。
他细细品味这感觉,半晌,低低地笑出了声。他拎起挂着的外套,发动汽车,先去了一趟国税局,帮她把那八万刀的税款给缴掉了,之后才去调查局位于纽约的办事处,提前打招呼、给她保驾护航,顺带敲定下周的行动细则。
一直忙到天色黯淡,迈克尔才开车从曼哈顿出来,经布朗克斯到白石大桥,再走长岛高速,途经州北公园大道,走琼斯海滩会长滩的家。
向东的路程,平缓的海平面和连绵芦苇蕩,天际仅蒙蒙亮,勾勒出深紫近黑的轮廓。
迈克尔再次过了一遍总体行动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虽然他在那些黑手党头目眼里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为了她的安全,下周终局之战前,他都得离她远远的,不能再去布鲁克林。
没事的。迈克尔自我安慰,八年都熬过来了,一周又算得了什麽呢?确切来说是六天零三个小时。
迈克尔驶进林荫道,保镖见了他的车自动打开铁门。他停好车,把钥匙丢给保镖,径自进入别墅,潘唐吉利的宅邸对他来说就像自己家一样,长驱直入,仿佛所有的门都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自动开啓。
胖老头想要和迈克尔说话,被他挥手拒绝了。斟了一杯威士忌,他坐进窗户不远处的小桌。
没有有开灯,沿窗悬挂着白色的窗幔,月光悄悄透进来。他望着这如雾气般的银白光泽,举杯一饮而尽。
还有六天零两个小时三十二分。迈克尔算得很精準。
他一杯一杯地喝着。好像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麽也没想。
忽而,就在酒精终于压得他眼皮沉重得要合上时,他听见汽车碾过碎石子路、停驻未熄火的声响,紧接着车门关闭,传来两个女人的交谈。
她们轻柔的嗓音在静谧的夜间是如此清晰。
“……睡着了。”
“我抱进去吧,你在车上等我?”
“我和你一起。”
酒精麻痹头脑,迈克尔尚且未反应过来艾波、西多尼亚和安多里尼同时出现代表着什麽,他眨着眼睛,摸索着站起来,本能地朝那道越来越近的声音走去。
chapter29
这并不是艾波第一次来到长滩,却是第一次来到绿荫道。
路两旁是精巧的路灯,一枚枚冷白光晕照亮外墙,一户接着一户,树篱与石灰墙交错,密匝匝地绵延进黑暗。
庞蒂亚克拐入小路,在一扇雕花铁门前停了两秒,连车窗都不用揺下,奇契仅闪了三下灯,大门便自动打开。
庭院里黑得可以,碎石子铺就的地面,轮胎碾上去卡啦作响。
掉好头的汽车停在宅邸的草坪前,艾波没有动弹,男孩枕在她的大腿,在朦胧的车灯光芒里,依稀可以看见他白皙红润的脸蛋,可爱得像丘比特。
西多尼亚打开车门,将安多里尼从她腿上捞起、抱进怀里,姿势很娴熟,又稳又轻,不会把孩子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