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沈煜杭将那方用过的绢帕甩到地上,起身拂袖离去。
十指相扣
临近午夜,冗长的宴会终于结束。
林鹿没有随纪修予回栖雁阁,而是在所有人散去之后改道前往霁月宫。
自从林鹿成为这里的常客,夏贵人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只是默默将宫里伺候的宫人上下轮换清洗好几遍,直至全部信得过为止。
知子莫若母。
沈行舟对林鹿的感情瞒不过夏贵人,她自然不希望儿子成为世人眼中的“怪胎”,一辈子背负世俗异样的眼光存活下去,可林鹿的身份摆在那里,惹恼了他,他们母子二人在宫中都没有好果子吃。
上面两点只是客观陈述,夏贵人终究不是那种讲得出大道理的达官显贵,到底是民间出身,进宫多年修习的礼仪再多,本质上仍淳朴简单——她见沈行舟有林鹿在时总是欢愉快活的,就足够了。
于是这事成了她一个不受宠的贵人无论如何也左右不了的,时间一长,夏贵人便也默许此事。
今时今刻,是林鹿入宫以来度过的第六个除夕之夜。
他坐在院中,身下垫着厚厚的垫子,手里揣着烧得热乎的手炉,目光静静看向漆黑一片的天幕。
一年到头很难有像现在这样安静闲适的夜晚。
按民间习俗,除夕当晚是得守夜至子时的,宫里没这个说法,是以前五年林鹿都是随其他同住的太监早早睡下。
时至今日才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却也为此付出了常人难以承受的代价。
今夜月光皎洁明亮,映在院中积雪上别有一番风味。
沈行舟从房内取了一件大衣,走过来披在林鹿身上,轻声关怀道:“别冻着了。”
回来之后,林鹿觉得从宴会上带来了满身的热气,蒸腾在脑海、体内怎么都散不出去,索性便坐在院中晾一晾那些燥热扰人的酒气。
沈行舟搬过来另一把藤椅,并排挨着林鹿坐下,看向他侧脸,有些心疼地问:“鹿哥哥……你还好吗?”
“我看上去不好吗?”林鹿应声转头,目光沉沉地与沈行舟对视,没什么感情地反问道。
“没有没有,”沈行舟慌忙坐正身子,“就是担心三皇兄日后会对鹿哥哥不利。”
林鹿抬手摸了摸沈行舟脸侧。
手炉暖得他掌心一片温热,贴在颊边很是舒适,沈行舟顺从地蹭了蹭。
“你什么都不用想,”林鹿重新望向黑夜,“万事,我都自有打算。”
沈行舟点点头,同他一起欣赏着除夕的夜色。
无风无雪,是个难得的晴夜,小院里除了他二人再无旁人,一时间落寞无声,谁都没有说话。
林鹿心中却在无言中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熨帖不已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