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把铜镜举高,少女靠在浴缸边,睁大眼睛,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着。
镜身是普通的黄铜,除了不见锈迹以外,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边缘是蟠虺纹,很古朴的蛇形,蟠旋交连,这种纹样据说能追溯到春秋战国的时候。
通古斯部落代代相传的法器,还是很有些来头的。
……窥见过去和未来。
这面镜子到底要怎么用呢?
这面铜镜尺寸不大,放在现在也就是一面小小的梳妆镜,谢萦捧着镜子凑近,镜中模模糊糊地映出她的脸,不甚分明,看起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铜器。
没有特定的巫术咒语启封,这面铜镜就像是上了密码锁一样。可是人类的巫术体系庞杂,每个流派各有不同的隐秘禁忌,别说是她,恐怕连哥哥都对萨满巫术没什么了解。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谢萦还是忍不住想试试看看。
妖魔只靠力量说话,人类才会研究这些虚无缥缈的命运与预言。她倒不是多么信这些,只不过中国人的性格,对于命数劫运之说还是多少有些好奇。
少女把镜子放在浴缸边,伸出食指,认认真真地画了自己记住最牢的符箓,轻声念道:
“千秋万岁,便利生人,急急如律令!”
毫无反应,再换咒语:“周遍上下元极,限召众立到,不得迁历。”
再换:“彼形彼影,应变无停,即刻显形!”
……知道的所有咒语一一试过,铜镜全无反应。
谢萦拍拍手,灵光一现间突然想起萨满是不说汉语的,于是抓过手机找到通古斯语、满语和蒙语翻译器,一一把刚才的咒文又翻译过去,铜镜还是毫无动静。
如果是哥哥的话,说不定能有别的办法绕开巫术言灵这个步骤。不过现在哥哥不在,闲着也是闲着,异想天开之下,谢萦连英语日语都一一念了过去,心想等会再让兰老板来试试意大利语。
不过,她念到口干舌燥,铜镜还是根本没一点要启封的意思。
谢萦有点气馁,叹了口气,手指蘸了泡泡,在铜镜上一通发泄地乱涂乱画。没想到一个不小心,镜子被她打翻进了浴缸里,差点直接砸到她腿上,少女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捞。
手指碰到水中冰冷的铜镜,就在那个瞬间,谢萦的动作陡然停住。
如同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过身体,她的眼前好像闪过了一道极细的光线。
……有声音……
有两个人的声音,细弱游丝的声音,好像在很远的地方交谈。又或者,她不是听到了那个声音,而是从大脑中某个尘封的角落里重新捡起了那段遗忘不久的回忆。
……那是在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前,她忘掉的东西。
兰朔按掉电话的时候,发现谢萦正站在门口,双臂环抱,微微歪着头看他。
男人脸上扬起笑意,“怎么了,小萦?”
少女却不答话,慢悠悠走过来站在他面前,说道:“快到十点了,我想睡觉了。”
兰朔合上笔记本,有些诧异道:“你睡这么早?”
谢萦下巴微抬,答非所问:“不行吗?”
“当然可以。”兰朔刚起身,谢萦却却指了指墙边:“你去睡那边。”
这张床实在是巨大无比,两个人如果各睡一边,中间能隔出快三米,简直是一个划清界限的距离。
兰朔本能道:“为什么,之前不是一直……”
在小木屋里的时候,因为空间有限,他们一直挨得很近。而现在关系更进一步,为什么反而要这样?
少女似笑非笑道:“作为朋友的时候坦坦荡荡啊,作为男朋友就是另一码事了,你不愿意吗?”
她语气说得意味深长,脸上笑容也讳莫如深,一看就是肚子里不知酝酿着什么坏水,几乎已经摆明是挖了坑,只看他愿不愿意往里跳。
刚接过吻就要划清界限,更何况她话说得跟找茬一样,然而两人对视几秒,男人嘴角弧度扬起,居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她的腰。
谢萦陡然间两脚离地,惊呼一声。兰朔竟然一把抱起来她转了几圈,少女的睡袍鼓着风,还带着些水珠的发丝也在旋转中飞扬。
把她放回地上,兰朔只轻描淡写地笑:“第一次有名分有点激动,劳你多包涵。”
灯啪地一声关掉,温暖的黑暗中,只能隐约听见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
其实这个时间入睡对兰朔来说也有些早,而且,这一天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胸中仿佛还跳动着某种陌生而满溢的感情,让他少有地无法很快平静下来。
他试图闭着眼睛小憩,可是这样的宁静中,周围的声响似乎变得愈加清晰。
他轻而易举地辨别出了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和那个蹑手蹑脚朝他走过来,已经站在他床头的小小身影。
兰朔猜她可能是关了灯,想悄悄吓自己一下,便没有做声,可是过了片刻,她还是没出声。
那个温热的呼吸几乎已经喷到他额头上,兰朔不得不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小萦,睡不着吗?”
软软的手心一把按在了他嘴上,几乎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啪”。
一个温热的身体随即压下来,少女跨坐在他腹部,低下头,几乎把脸贴到了他的鼻子上,幽幽道:“你骗我……”
她的黑眼睛很亮,带着促狭的笑意:“昨天晚上,好像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吧?”
身体在理智回归之前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兰朔本能地抬手扶住她的脸,嘴唇随之吻上去。
不再是那种温情的摩挲,而是直白热烈的吻法。掠夺式的的吮吸和舔噬,舌尖勾缠在一处,呼吸在彼此的口中流转,如此炽热的气息,像火一样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