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永庆帝病重,这个腊月的京城没有往年热闹。
尤其是内城,勋贵官家都很克制,就怕一不小心被人抓到辫子参上一本。
巫蛊案大白后,倒了一位亲王、两位皇子,也扯下去不少参与其中的官员,朝中局势立刻不同起来。
这个当口上,最忌讳出错,被人借着由头踩下去。
而外城老百姓受的限制少,该置办年货的依旧风风火火。
阿薇和闻嬷嬷、青茵一块去转了一圈,买了些果脯饴糖,预备着年节里分给善堂的孩子们。
陆致奇道:“你不是说要精打细算吗?”
“一年到头,还不兴甜甜嘴?”阿薇把东西都收好,道,“日子辛苦,也要有个盼头,过年就是那个盼头,不然还有什么滋味?”
陆致被说服了。
毕竟,孩子们的快乐真的很简单。
书院已经放年假了,陆致除了做功课,每日大半时间都在善堂。
他的武艺虽才启蒙一年,但教教孩子们扎马步还是不在话下。
练了马步,又堆雪人。
高高矮矮、模样各异的雪人排排站,就足以让孩子们鼓掌雀跃了。
阿薇和陆念在金桂树下也堆了一个。
胖乎乎、圆墩墩的,陆念说,一看就是个身体壮硕的,能陪阿薇到开春。
雪人手中的东西换得很勤。
起先是个风车,后来是糖葫芦,再是糖人,最后,是一只竹编蚂蚱。
蚂蚱是沈临毓编的。
他得空过来,看到这异常壮硕的雪人就乐得不行。
阿薇做吃食有存下来的竹叶,沈临毓讨了两根,坐在厨房门口没一会儿就编了一只。
看他手指飞快,阿薇问:“特地练过的?”
“是,”沈临毓手上不停,道,“克儿出生就在舒华宫,没有什么能玩的,只我去看他们时给他捎带个九连环、孔明锁之类的。
有一年他说夏天夜里蝈蝈蛐蛐吵得厉害,一到冬天宫里又静悄悄的。
我就学了这些教他,再过一年去看他,他书房的架子上摆了好些,全是他空闲时编的。
他说这东西有趣,也方便。
我也是那日从舒华宫出来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说竹叶得来方便。”
舒华宫的份例,倒是无人故意胡乱克扣,但吃喝用度也不丰厚,想讨些旁的,少不得多费口舌,但一些竹叶,想要也就送来了。
“他现在定是不缺耍玩东西,”阿薇说着笑了起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时间玩了。”
沈临毓不由也笑了。
克儿这些年由大哥教养,书也念了些,但真论起来,他如今的学问见识不及同龄的皇子皇孙。
补课,是他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蚂蚱悬着细竹丝,挂在了雪人的手里。
炉子里炖着的鸡汤,火候差不多了,阿薇下了面、又下了云吞,盖上煎蛋。
外头北风呼呼,就这般来一碗热汤面,便是沈临毓本就不畏寒,都觉得浑身舒畅起来。
阿薇吃得慢,沈临毓便耐心等。
他知道阿薇定是有话想说,但阿薇不先开口,他就不烦人催促。
等阿薇吃完,两人还是坐在厨房中说话。
“王爷还在忙镇抚司的事儿?”阿薇问。
“镇抚司是一方面,近段时日还跟着大哥,”沈临毓坦言道,“他才接手不久,需要些工夫理顺。”
阿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沈临毓看在眼中,问:“阿薇姑娘是想问,等大哥里外都能掌握之后,我会做什么?”
闻言,阿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听沈临毓又问。
“那阿薇姑娘呢?有想好做什么吗?”沈临毓道,“虽是些许日子未见,但在我看来,相较于先前一门心思翻案时,你显得有点儿拧。”
阿薇抿了下唇。
她讶异于沈临毓看穿了,又觉得,王爷这么敏锐的人,察觉到了也是正常。
于是,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叹道:“的确是自己和自己拧。”
“开酒肆,办善堂,说来也都有乐趣,我确实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