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君对两名士兵做出噤声手势,向外摆手示意两人出去。
两人无声退出病房,一刻不停将信息传达至前线。
宋予君轻轻关上房门,向着房顶瞟了一眼,确认好监控的位置,这才放心迈入洗浴室。
一只透着清香的布袋递到时暮跟前。
时暮看了眼宋予君,声音虚弱而冷淡,“…是什么……”
“安神香。”宋予君往前走一步,自然带上磨砂门。
时暮没有接,看着洗手池里的镜子碎片,直言道:“你找我什么事。”
见状宋予君也不再绕弯子,“我想和你说一些,关于年朝的事。”
时暮倚着洗手台站好,水流冲净手背的血污。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年朝。”
宋予君想了想,“大概十四年前,那时年朝被一个年轻人送到华东前线,年轻人不愿多留,放倒一众士兵便再无踪迹。”
时暮擦了擦手,“那就谈谈吧,我也有事要问你。”
宋予君嘴角一弯,带着礼貌淡薄的笑,“换个地方聊?”
门口的士兵看着和宋予君一同走出病房的时暮,相视一眼准备上前跟随,时暮交代道:“不用跟,我很快回来。”
两位士兵当即止步,退回原位。
这么听时暮的话?
宋予君看了眼那两人,口罩覆面,确认是极光旅团成员无误,可时暮知道年朝是极光旅团的团长还能这么淡定?还是说,年朝还没来得及告诉时暮全部。
既然时暮记忆缺失,那他是不是可以故技重施,再赌一把。
宋予君这么想着,目光忍不住落到时暮身上,想起方才时暮的举动,明摆着告诉宋予君,时暮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原本十成十的把握现在剩了七成。
办公室里。
宋予君拉开座椅,沏了杯热茶到时暮面前,自己坐到时暮对面,眼中多了抹势在必得又无可奈何的古怪神色。
时暮冷淡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年朝的头发是自然变白的吗。”
“不是。”宋予君否定道。
许久没等到时暮讲话,宋予君有些气馁,像是在替年朝惋惜,道:“我以为你会继续追问原因,还是说你对年朝其实并不太关心?”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时暮掠过那杯快溢出的茶水,丝毫不把宋予君的试探放在眼里,留了句,“你要说什么。”
宋予君面对时暮总有些微不足道的亏欠感,看着那张重新焕发生机的漂亮脸蛋,犀利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问道:“你知道年朝和极光旅团的关系吗?”
时暮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一丝疑惑被宋予君精准捕捉到,宋予君向后靠上椅背,缓缓道来。
“那一年,你把年朝送来前线离开后,他起先很伤心,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有两三个月,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存在,但不是被自己的父亲,而是被你。”
时暮面不改色坐着,桌下的手指无声攥紧。
“不过他只消沉了那一段时间,之后的生活还算顺利,和自己的父亲也相处得很好。他跟着我们在前线,耳濡目染的尽是些血腥、枪炮、危险和死亡,我们一直担心年朝会留下些糟糕的回忆,但年朝不以为然,进步飞快,甚至在那样的环境中是乐观开朗的。”
“年朝毫无保留向我们坦白了自己的不同之处,他的性格感染了很多人,部队里几乎每个人都对他青睐有加,直到他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违背军纪。”
“他私自跑回青龙训练基地,盗取了当时非常宝贵的实验植物,整个医疗实验室只培育保存了三株。那是种很漂亮的,红色的花。”
“这件事传到年少将那里,少将不但没有生气,还很欣慰。”
宋予君重新给时暮沏了杯茶,七分满三分空,轻快道。
“年少将和那时的年朝性格很像,待人坦诚,积极豁达。少将给年朝讲了他和章医生的往事,也就是年朝的母亲。”
“少将年轻时对章医生一见钟情,竭尽讨好,偷了医疗实验室很多珍稀花卉送给章医生,后来被处分连降两级,闹了个大笑话,这段往事被少将断定是两人在一起的转折点。”
时暮垂了眸,浓密的眼睫打了层阴影,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少将以为年朝喜欢部队里的某个姑娘,便一问到底,后来发现他喜欢的是一个男孩子,少将郁闷了两天,从第三天开始,四处帮年朝收集你的信息。”
“我们那一批几乎都知道年朝喜欢你,这件事算是部队公开的秘密。但收集到的很多信息都不能告诉年朝……”
宋予君说了一半倏地停下,偏头看了眼窗外,下定决心道:“我见过你被审讯的样子,称得上凄惨,当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就算是现在,我也认为没有将那些信息告知年朝是对的,告诉他你的现状又能改变什么?”
“什么也改变不了,当时的华南风头正盛,换了谁都得避让,而华东低不成高不就,没有人有把握以身试险后还能全身而退。就算是青龙之力也不能不顾华东处境贸然行事,作为补偿,少将偷摸带着年朝去了无数次两方边界,每次年朝兴冲冲离开却带着失落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结果。”
宋予君仔细观察时暮的表情,发现他似乎真的毫无波动,语气重了几分,直揭伤疤。
“我知道你忘了很多,但有些事,时暮你必须知道。七年前的四军训练赛,你去到过华西,年朝同样参加了,而年朝为了救你差点丢掉性命,就算你们都忘却,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