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这丫头觉得哀家是眼瞎还是耳聋,能被他们这么轻易的糊弄过去?”太后看到她诧异的表情,指着下座还围在皇帝周围恭维的陆家人,打趣,“一个下贱婆子,哪来的胆子陷害相府千金?你瞧他们的表情,还不明显么?”
陆昭昭顺着太后所指望去。
陆良栖虽站在皇帝身侧作陪,脊背却绷得笔直,眼角余光不时往这边瞟来;
陆楚楚装出一副乖巧模样,却在视线相接时掩不住眼中翻涌的妒火;
而端坐席间的于氏面色恍惚,手中锦帕已被绞得不成形状。
陆昭昭眸子扫过他们,苦笑一声,没接茬,反倒是岔开话题:“娘娘,昭昭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今日宴会是何流程?”她自认与太后没那么深的交情,虽然皇家对她态度格外温和,但这深宫里的每一分善意,背后都可能藏着淬毒的蜜糖,万一不慎,她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罢了。”见她不愿多说,太后就知道这孩子还没放下戒备,长长叹息,“普通宴席罢了,酒足饭饱后若是各家小姐公子想露脸,自会上前展示才艺,届时你这丫头可以好好相看一二。”
所以这就是皇帝准备的相亲角呗,陆昭昭若有所思。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驾到——”小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时的徐贵妃端起了高位姿态,与方才在皇帝跟前娇俏模样判若两人。
而走在前头的皇后一袭明黄凤袍,步步生莲,行走仪态一丝不苟,每道衣褶、甚至连发丝都透着不容僭越的威仪。
众人见礼。
“都起来吧。”皇后板着的脸上多了丝笑容,轻轻一挥手,缓步走到皇帝身边,“陛下,方才臣妾身边的丫鬟来汇报,一切都已准备好了。”
皇帝“呵呵”笑着,牵起她的手将皇后拉到自己身边:“皇后,你辛苦了。”
皇后面上浮起受宠若惊之色,眸中迸发出光彩,良久后才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是臣妾职责所在,陛下……”
“阿畅,你也来朕这里。”皇后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就朝着不远处的徐贵妃招手,“让朕瞧瞧你这螺钿胭脂有何不同?”
这话像把刀子,生生截断了皇后未尽的言语,她脸上闪过一抹僵硬,紧接着就是久久无法回神的失落。
阿畅,皇后,谁亲谁疏听了便知。
徐贵妃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下意识瞧了一眼皇后。
“啧,朕说的你也不听了吗?”皇帝不耐地咂舌,语气却不见沉下来,反倒是玩笑似的,可见有多宠爱这位徐贵妃。
皇后绷着脸,猛地抽回被握着的手:“陛下,臣妾先去看看母后了,您和徐贵妃在这儿好好说会话。”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围在皇帝身边的臣子们巴不得把头埋进地里,拼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话确实带了些怨气,连皇帝都听出来了,面色不虞刚想发作,就被徐贵妃一把挽住了胳膊:“陛下,你瞧瞧,这盒胭脂用了确实漂亮呢。”
皇帝的脸色骤然缓和:“谁说不是呢,我们阿畅用了更漂亮了。”
徐贵妃抿唇一笑。
陆昭昭坐在太后身边,目睹这些,看来这皇家也是表面风光,实则各怀鬼胎啊。
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感情就会高于理智,变得有些愚蠢冲动,皇后便是这样,她真的很爱皇帝。
而徐贵妃眉眼中的勉强藏都藏不住,分明是不喜欢皇帝,顾及着皇后的面子不愿上前争宠,但耐不住皇帝上赶着宠爱她。
就为了这么一个老男人——
陆昭昭心中轻叹,目光迎上走过来的皇后,站起身行礼闻到了皇后身上传来的淡淡檀香,其间还混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异香:“民女陆昭昭,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轻点了下头,挤出一个未达眼底便消散的笑容:“丞相家中的女儿果真貌美端庄,快别客气,起来吧。”
“昭昭丫头,一会儿宴席就要开始了,你陪着哀家这个老婆子也没什么话聊,下去跟你同辈的小姐妹们说说话,有哀家给你撑腰,他们保准不敢孤立你。”太后看着皇后来,转过身拍了拍陆昭昭的手,“初二别忘了来陪哀家说说话。”
“是,昭昭告退。”陆昭昭乖顺地站起身,恭恭敬敬给二人行礼,转身往相府的席位上走。
“皇帝啊,天色不早了,哀家都有些饿了呢。”太后目送她回到座位上,不知为何心情很好,往日死气沉沉的小老太太也变得有些活力了,她笑着拍了拍肚子,提高嗓门提醒皇帝。
皇帝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待到人都来齐,皇帝转向满殿宾客,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今日春节宴,庆贺我朝繁荣,庆贺林家凯旋,诸位不必拘礼。”
随着皇帝话音落下,殿中的气氛霎时缓和不少。
乐师们奏起悠扬的曲调,宫女们鱼贯而入,为各桌奉上精致的点心和美酒。
“娘娘似乎对陆家那位小姐格外青睐?”皇后不知何时已来到太后身侧,语气恭敬中带着试探。
太后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怎么,哀家喜欢谁,还要向皇后报备不成?”
皇后脸色一白,连忙告罪:“臣妾不敢。只是担心母后情深义重,被歹人利用。”
“你放心。”太后冷哼一声,眸子又投向坐回相府席位的陆昭昭,上下打量,“哀家分得清什么是利用,什么是真情。”
那小丫头看似亲昵又依赖的眸子中,分明藏着警惕,她聪明,又没有借着自己的名号欺人,是个顶顶好的姑娘。
陆昭昭如坐针毡,她能感觉到皇后太后投来的审视目光,以及不远处徐贵妃若有所思的打量,耳畔突然传来于氏幽幽的问话:“太后娘娘为何如此待你?”
“昭昭不知,兴许是真觉得女儿与她有缘吧。”陆昭昭转头,看到于氏的表情后吓了一跳。
只见于氏目眦欲裂,像要吃人的恶鬼,死死盯着她:“她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未曾——”陆昭昭有些诧异,轻轻握住于氏的手,轻声提醒,“母亲,这儿是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