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人来说,当她恍然间从生活的浩繁中猛然苏醒了,她就必须面对痛苦!
因为她没有被麻醉,这种真实直至她的灵魂。灵魂在这里无路可逃。
林雪茵徒劳地试图让吴明然的形象在心中活起来,但他却一动不动,仿佛阳萎者的阴茎,毫无生气,软耷耷的。
也许,这婚姻本身就是一次宿命,但她是否要最终承认它?决斗吧!让灵魂面对着这真与美的生活,来一次大决斗!
即使没有羊子,没有那刺伤她的事件,这一切就会维持吗?
她会和千千万万个妇女那样,在自欺欺人中安于命运的安排吗?
那太累了!
这婚姻脆弱得如同一个营养不良的婴儿,维持它只是一种欺骗。
在一生中,为了它,她必须每时每刻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触及了它,它是用虚幻的东西拼凑而成的,经不起任何的打击。
现在,它在萎缩,变得很小很小,就要被完全抹掉了。
她想让它扩大起来,乞求它扩大起来。
一个女人能承受多少次打击呢?
在心里面,她为吴明然限定了时间,从现在开始,他和他们的婚姻开始进入读秒阶段。
她矛盾着,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时间走快些,还是走慢些?
羊革为她作的肖像画,画上是一个惊恐的小女孩,仿佛永远也不会长大,仿佛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是另外一种状态。
与这个时代,与人世完全隔绝了,在那里面有幸福吗?有安宁吗?理智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家长,在向她出告诫:你要慎重!
但是她无法摆脱被突然启开的情感的狂澜,它是那么热烈,却也因此而危险重重。
诱惑与抗拒,哪一个是真实的?
她应该把手中的砝码放在哪一边?
从来没有被如此纠缠不清的思绪烦扰过,经过一个辗转不眠的夜,林雪茵悲哀地现,她苍老了,蓬勃的生命力从她的唇间、眼眸中消失了。
不!她不能妥协!与其坐在这里静等命运的裁判,倒不如勇敢地去面对它,让一切都明朗起来罢!
林雪茵草草收拾了一下屋子,梳一梳头,化一点妆,带着一种决斗般的信念上路了。
在车上,一个年轻的妇女抱着她的咿呀学语的孩子,坐在林雪茵身边。
孩子那天真无邪的脸幸福地笑着,在母亲的怀抱里,他是多么安全啊!而那个年轻的母亲,脸上洋溢着的母爱深深打动了林雪茵。
是的,这就是生活。有时候,它看起来那么平淡无奇,但在这平淡无奇中,却无时无刻不在闪烁着生命的可爱和温情。
一路上,年轻的母亲的呵爱,婴孩的娇稚的叫声,把林雪茵刚刚坚硬起来的决心冲乱了。
尘土飞扬,人声喧闹的都市在久违的太阳下面显得生机盎然。
林雪茵站在人流的边缘上,她看不见自己,找不到她的位置。
在公用电话亭,林雪茵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的盲音听起来似乎是水滴的声音。
林雪茵重新拨通了吴明然公司里的电话。
“是我。”吴明然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是雪茵吗?你在哪儿?”
“我去找你。”林雪茵挂断了电话,走出电话亭,阳光一下子让她头晕目眩了。
吴明然看起来苍老多了,这个一度春风得意的男人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林雪茵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
“一定,一定,我向您担保,要是到国庆节还没有交付使用的话,我一定照合约上写的那样赔偿您。……没问题,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吴明然指指沙让林雪茵坐下,两只手握着电话,诚惶诚恐地听对方说话。
放下电话,林雪茵看见他额上沁出了汗水。
“你很忙呵,你的人呢?我怎么一个也没看见?”
“都出去了。你喝水吗?”
“不,谢谢。”
“太累了,这些天我都要累垮了,”吴明然颓唐地陷进他的椅子里,点上一支烟,林雪茵现他的手有些抖。
他吐出烟,说,“我的合伙人突然把资金抽走了,施工无法进行,交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但没有资金,没有建筑材料,真他妈麻灯!”
林雪茵对这些显然没有兴趣。
“我脱不开身,要不我会去找你的。”吴明然说。
“我来找你也一样。”林雪茵用手把头别在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