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的侧窗位置不算高,叶采薇伸着手臂,也能大约摸到柳木的窗框。甜甜的桂花香早已被酒意彻底覆盖,满室都是,她支了支,背後的容津岸似乎对此心领神会,那热息徘徊在她耳後,若有似无地低笑,然後她被掐着月,要提了提,迷蒙的双眼迎接着窗外的风景,同样处在驰骋。
“唔。”暑热早已消失殆尽,又因为他们在不断北上,秋风早已裹挟着透彻的凛,顺着叶采薇半开的领口灌入,与此时的那些热度不合时宜地交缠,她分明是清醒着的,想说什麽,却混乱泥泞。
忽然,正与秋风亲吻的嘴唇,被他伸手捂住。
“别出声,薇薇。”容津岸压抑着声音,“小猫。”
就像那些年里,无数个瑰丽缱绻的夜。
为了找他,她有千百种办法,诱他缠他,白猫一样的妖娆,灵蛇一样的妩媚,勾起他苍白肌肤无法遏制的红,险些夺眶而出的欲。
叶府的厢房里,或者国子监他的寝房中。
随时随地,都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她耽溺于此,身姿玲珑曼妙,拗出绝对的旖旎,风里雨里,浪里潮里,香气,湿气,汗气,热温氤氲,夹杂在袅袅娜娜的娇音里,他受不了,就也会像今日这样,捂住她的口,把她呜咽的舛锁在自己的掌中。
谁也不能听见。
谁也不许听见。
容津岸放纵着自己不断沉沦。
萦萦绕绕的是阔别已久的酒意,融融升腾的是贪念和热望,逼仄又荡漾,迫不及待想要更多。
大约因为她说,她再也没有过别人。
施劲的时候,容津岸心底的恶念野蛮丛生,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出尔反尔,如果他卑鄙无耻,如果他铁了心要她怀上他的孩子,是不是就可以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把她一辈子锁在身边了?
可是他不能。
他可以疯可以狂可以偶尔做一做小人,但他不可以再次一无所有。
失去的代价太高,粉身碎骨。
***
一路北上,距离京城还有几十里的时候,容津岸与叶采薇分开。
同行的是两辆马车,容津岸与问鹂和见雁交换,自己到容文乐坐的那一辆上,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叶采薇主仆三人并着那辆装有奚子瑜礼品和叶采薇书稿的斗车,在後面稍慢行驶。
对此,叶采薇并无异议,自从叶渚亭生忌那日和离的夫妻在桂花酒的酒气中重新换了个关系,这一路倒也算和谐。
容津岸在车上,或闭目养神,或阅读叶采薇的书稿,偶尔要接信送信,也是容文乐妥善安排。
偶尔有荒唐事做,几乎也和那日一样,基本都在白天,反正叶采薇喜欢柜葩着,好几次不支,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驿馆,与容津岸睡在一处。
两人说好的,到了京城之後这段关系结束,谁也没有负担。
容津岸提前离开,叶采薇反而松了口气。
京城乃天子脚下丶天。朝之龙地所在,比起应天城,十几个城门的守卫俱是更加森严。要入城的车马必须接受检查,数量之巨,长长的队伍早已经排了数里之外。
叶采薇主仆三人并着车夫都只是普通的平民,只能乖乖在队尾排着。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间隔许久才会往前动一动,叶采薇这时候着急也不着急了,拿出自己的书稿来,全身心投入校阅和撰写,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知过了多久,砚上的墨用完了,见雁重新研墨的间隙,叶采薇放下笔,呷着茶,闭目养神一番。
却听问鹂忽然道:
“姑娘,奴婢好像看到温大公子了。”
叶采薇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窗外,只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根本看不清。
“当年他爱慕姑娘很久,定亲之前,还跑到叶府来向姑娘剖白,刚好被容大人听见了。不知道他如今官居几品,有没有办法帮我们早点入城呢?我们此来,本就是为了探望温大姑娘的呀。”
“就你没心没肺,怎麽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还记得?”见雁啐了问鹂一口,“说起来,这两日奴婢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人在後面追咱们。”
“说我没心没肺,你怕是另一个极端,想什麽呢?”问鹂用手肘轻轻挤了见雁一下,“谁会在後面追咱们?咱们又没犯王法,行得正坐得直。”
叶采薇对两人的一来一回笑而不语。
“上一次在绩溪,奴婢被那帮流寇绑走,也有这种感觉,像是预感到姑娘会来救奴婢,还有在应天的牢里也是这样。”见雁看着叶采薇,
“这次,奴婢也觉得怪……在後面追咱们的,竟是琛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