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的,吞了也就吞了,存在灵府中,也不要紧。但眼睛不一样,不是魔器,而是他本来就有的东西,吞食掉可能会出现很可怕的后果。
比如会将自己原来的眼睛取而代之。
归雪间很绝望,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周围全是人,而且都是些修为高深的先生,所以他只能装作怕血。
——他本来就怕,只是可以忍耐,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明显。
那位神情严肃,面容古板的先生看到归雪间这副模样,似乎对他颇有微词,想要教训他一番。
周先生低声对他说了句话,他的神情才缓和了些,没有多说什么。
难怪人人都想找个先生拜师,多个先生确实很好。
归雪间很感谢周先生。
总之,怕血的归雪间被扶到了不能再看到尸体的地方。
归雪间默默地思考,这个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少现在,他的眼睛并未显露异象,否则先生们早就要把他抓起来了。
暂时还能安心。
过了一会儿,远处走来一个人影,原来是姗姗来迟的柳垂今。
柳垂今拱手,对眼前的几位先生表现得都很熟稔,一一告罪:“徒水村一片混乱,我只能先安顿村民,所以来晚了,未曾迎接先生们的到来,是学生的罪过。”
归雪间想,难怪这人能在书院里做成独一份的生意,在先生面前八面玲珑,而且八成要将村民作为不来对付魔尊的借口了。
果然,又听柳垂今道:“我作为看护此次历练的师兄,没有保护师弟们的周全,不知道洞窟内是如此厉害的魔尊,于心有愧。”
别风愁早对这个监管他们的师兄不耐烦了,先生们还没说话,他已经跳脚:“柳垂今,你不过是贪生怕死,不敢过来,说什么没保护周全也不嫌丢脸!”
此话一出,书院先生们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历练的学生和负责照看的前辈之间能闹得不可开交,也是少数。
柳垂今面不改色,三两句话就否认了:“我没和师弟们一同前往,的确有过错,但村中魔气弥漫,我着实担心,不能放下村民们的安危。难道我们修仙之人的命是命,普通凡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归雪间叹息,柳垂今的手段高超,别风愁是个才化作人形的妖族,肯定是辩不过他的。
但别风愁是个有道德的好妖,柳垂今说是看重村民们的性命,却只是以此为借口,不能算是个好人。而且别风愁还是自己的舍友,对自己很友善,所以他肯定是要帮别风愁的。
归雪间先一步问道:“柳师兄,你说为了徒水村之忧不能与我们一同前往,却为何在昨日没有线索时要求赶回书院,说是此处古怪,不宜久留?”
柳垂今应对自如:“昨日村中并无魔气,我自然是担忧师弟们有危险,怕折损人才,酿成一大憾事。”
归雪间慢条斯理道:“那昨日师弟的性命重于村民,今日村民的性命又重于师弟。柳师兄,一夜之间,你似乎变化颇多。”
柳垂今脸色一变:“师弟,你没有修为,不能明白我身为元婴对局势的考量。”
归雪间被他攻击,并不在意,却又往后退了退,直至抓住于怀鹤的手,垂着头,似乎很受伤。
于怀鹤在一旁看着,直至柳垂今恼羞成怒才淡淡说:“峰主,我负责记录了历练经过,需要现在查看吗?”
合道真人向来不擅长处理学生之间的纷争,头疼道:“是非曲直,且将你们各自的记录交上来,自有司徒评判。”
司徒先生,就是那个一直颇为严肃的先生。
这话说的很公正,合道真人捋了捋胡须,又对柳垂今道:“但无论如何,你的几位师弟这般年纪就能除去魔尊,实在是大功一件。”
柳垂今脸上的笑容一僵,但立刻又恢复往常的亲切自然。
书院不是盲目相信年长的学生,负责看护的师兄师姐有一份记录,历练的学生也要写一份记录。两者相对应,若是差别太大,再一个一个问询,总能得出真正的结果。
司徒先生先翻阅了柳垂今的记录,低眉不语。
又查阅于怀鹤的记录,一言不发,气氛似乎很是压抑。
片刻后,司徒先生合上记录,指着柳垂今道:“保护凡人,是我辈职责,断不能忘。但村中的危险远远小于除魔,你若是留下一个师弟,在此保护村子,再亲身前去冒险,还能算得上是负责,闹成现在这样,不就是心有畏惧,不敢前行?”
柳垂今似乎有话想要辩解,但司徒先生又喝道:“贪生怕死,优柔寡断,这就是你身为师兄的表率吗!”
柳垂今说不出话来,他此次前来,大概是看先生们正在忙碌,没空细究这点小事,先以退为进,自罚三杯,等回了书院,此事就算过去了。
没料到这几个师弟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当场闹翻,于怀鹤的记录对他也很不利。
司徒先生冷冷道:“总之,你照顾那桩生意,我不愿多谈。但修行之人,但凡忘记本心,心生杂念,不会有好结果。你且自重。”
言罢,柳垂今这位书院出色弟子的脸大约是丢尽了。
这个司徒先生果然很凶。
但凶的不是自己,而是柳垂今,归雪间觉得凶的好。
司徒先生先是将柳垂今骂了一顿,又对着于怀鹤的这份记录做出评价。
“于怀鹤,剑法出众,竟能凭一己之力杀死魔尊,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归雪间想,不是百年一遇,而是千年难得一遇。
评价严壁经,又说:“佛缘深厚,佛法精深,也很难得。”
……原来这酒肉和尚修佛竟真修的很好。
对别风愁又多了几分宽容:“虽然脾气暴躁,但天性善良,且最后救出同窗,善于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