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无音便依常来到五公主殿阁行每日问诊之事。
她每日都拿捏着时候,来的不晚不早。
五公主每日在殿阁中的时间有限,来得过早过迟都遇不见人。
她如今心中有同文洛惜的计划,故尤其注重时间。
她带着女副官刚迈入五公主殿阁中,正请安进内殿,却被负责五公主日常诸事的老尚宫拦住了:“五公主殿下去给皇上问安,还没回来呢!”她一边说,一边抬手往一旁的侧房让,道:“如今天气寒起来,不如无音医官到这边暖阁里坐着等罢!”
无音微笑答应,带着女副官随那老尚宫往暖阁中来。
这里是专门给尚宫女使们守夜时用的房子,所以比普通仆人的房间都要精致些。
地上放着碳炉,铺着席毡,一旁的窗台上还摆着几盆尚未芽的水仙。
席毡旁另摆着一个小火炉烧水,一旁的案上摆着一个大磁碗,中间温着一壶酒。
无音便在席毡上坐下,笑着向那老尚宫道:“白天饮酒?倘若让五公主殿下现,你只怕……”
那老尚宫也笑道:“如今天气寒冷,我们只是偶尔喝一口驱寒,也不是不守规矩乱饮。”
无音也不往下深问,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便探手放在那碳炉上暖手,忽然想起一事来,便做出一番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怎么不见沈芳文沈姑娘?”
那老尚宫斟了一盅酒让无音。
无音不肯饮,她便自己抿了一口,啧了啧嘴,才道:“方才五公主去问安时,特意让颜侍卫带沈姑娘一同过去了。所以现在还不曾回来。”
无音点了点头,含笑不语。
心中却揣度道,莫非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不然五公主为什么兴师动众地带着沈芳文同颜舞一起问安?
而且还迟迟不归……
她将手翻覆在碳炉上取暖,思来想去一时不得头绪,忽然想起昨日文洛惜所说五公主姻缘一事,顿时幡然顿悟,五公主今日在徽宗处多耽,莫非就是为了她的那件亲事么?!
无音正想着,忽然便听外面有了响动,似有人来了,忙带着女副官出了门,果然见五公主带着侍婢宫女从外进来。
她脸色不佳,眼透厉光,足见心中必有什么烦恼之事。
她敛神走入院来,无音忙带着女副官向她请安。
五公主心头气正不顺,便略点了点头,仍是疾步往内殿中去,只淡淡地道:“你们来多久了?跟进来罢!”
颜舞负着沈芳文跟在其后,沈芳文行动不便,只是在颜舞肩上向无音点头以示礼。无音便也微笑还礼,带着女副官入了内殿。
五公主已经歪坐在长椅上,脸色黯淡。
宫女姐姐在一旁小心服侍,为她将刚换上的便服系好衣带。
沈芳文被颜舞放在一旁的专位上,此时便从袖中掏出丝帕递给颜舞,让她拭汗。
无音见五公主面色不善,不敢随意上前,便带着女副官站在一旁。
一时瑞香端着新煮的茶小心翼翼地放在五公主身前的案几上,还来不及开口。
五公主正满腔不顺无处泄,当即拿起那茶盅,掷到地上,怒道:“什么‘有功不赏恐伤士气’、‘适龄不嫁难避众口’,好,好!如今他们矛头一致,化解结盟,都冲着本公主来了!”瑞香见五公主怒,顿时吓得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也都被那一声清脆的摔茶之声惊住,一时纷纷停了动作,不敢多话。
原来今日五公主本是带着沈芳文去求徽宗推了那桩烦扰她已久的婚事,却不想见了徽宗的面,徽宗也是抚头叹息,似正为此烦扰不堪。
五公主见徽宗书案上摆着一垒奏折,正拿不定主意。
只见父皇手一挥,示意她取来看。
五公主不看则已,一看顿时满肚子的火。
本来朝中众臣便对徽宗偏爱五公主过甚而极为忧心,只恨不能干净利落地将五公主逐出朝政。
此时忠亲王似有口无心地在宴席上提起五公主的亲事来,且又是远远地配边疆。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齐心协力。
倘若只是寻常的皇家亲事,将五公主下嫁给某位在朝侍奉的将军,只怕他们忌惮此事对五公主势力有增无减,反而会潜心观望,未必会齐力支持。
但此时事情来得干脆,于是有脸的没脸的,说得上话的说不上话的,位重的权轻的,当朝的在野的,纷纷上书附议,众口一词,力谏此事,极言行之利,罢之弊。